三刷《情書》後,我所看到的

虛詞無形@香港文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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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還是沒法不流淚。那是共感而來的淚。我反覆在問自己的是,為甚麼男藤井樹的死,博子的思念,女藤井樹與博子的信⋯⋯能營造這樣淒美的電影效果。果然在岩井俊二的世界裏,長青的是他電影傳遞的感覺。

原文刊載於虛詞・無形

文|野客

看完小說再來看第三次,非常興奮香港影院最近來一個經典復修,意味着銀幕與音響能有升級享受。情節早已沒有驚喜,在知道所有「淚點」後,我在想還有沒有可能會哭。

果然還是沒法不流淚。那是共感而來的淚。我反覆在問自己的是,為甚麼男藤井樹的死,博子的思念,女藤井樹與博子的信⋯⋯能營造這樣淒美的電影效果。

果然在岩井俊二的世界裏,長青的是他電影傳遞的感覺。

記憶與存在

死亡的重量如廝巨大,思念的張力讓逝者的存在延續。

我很在意男藤井樹母親安代說過的一句話:「人若是死了,就容易被忘記。」她說藤井樹是個幸福的孩子,死了還能為博子帶來嫉妒,說那句的意思幾乎像是在說自己:「如果我死了,還有沒有人記得我?沒人記得,我就不復存在。」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被遺忘。倘若他沒有死,安代的存在就能藉藤井樹的記憶被延續了。

然而在博子的內心世界,藤井樹一直還在。

博子與自己的臉一模一樣的藤井樹書信來往,這種刻意的角色設定不禁就讓人覺得,博子寫信的對象就是,她記憶中的男藤井樹,某程度上,又即博子自己。我猛力思考為何在博子發現回信者只是另一個同名的藤井樹時是那樣錐心時,我發現,是因為博子把自己對逝者的思念和渇望,全然投射到那對一切懵然不知的藤井樹上。

儘管博子說自己是自私的人,在藤井樹死後還貪心得到更多關於他的記憶,這卻在近乎「平行時空」的,女藤井樹的世界泛起漣漪,逝者的形象因此像通靈般被重新喚起,在其死亡爾後變得更立體,為完全在狀況外的女藤井樹帶來後知後覺的甜蜜。

標題的情書遲遲未說是指甚麼,直至最後的點題,夾在好一本《追憶逝水年華》,都是岩井浪漫化的設計。

我想,青春就是讓情愫自然流動而不留痕的記憶,是其後回顧的凝聚。許多在其後回想起的純粹記憶,都是場淡然瀟灑的存在。

死後的真相

對生者而言,面對逝者的死亡不是最難,其後的才是。

我無法不把女藤井樹和博子分別看成青春的爛漫與消亡的對立,前者帶着快樂的記憶走到故事的時間點,後者則帶着面對逝者的傷痛面對接下來的人生。

故事中我認為,死亡並不是最教人傷感的,最夭心的是發現藤井樹愛自己的原因只是因為另一個跟自己的臉一模一樣的人。稍微代入博子的世界想想,那是多麼複雜的愛與恨:一方面女藤井樹是給自己提供更多關於未婚夫的記憶的來源,一方面卻發現對方才是未婚夫真正愛的人,然而事情的真相早已不得而知,她只能默然接受。可恨的是,是自己的思念揭發這一切。

生命的句點如親人的休止符。思念在博子的腦內演化成寄給自己的信,儘管博子面對這一切生命的無奈時如山一樣沉靜,我卻認為她借岩井俊二的電影語言把其龐大的傷痛置放到觀眾眼前,我想,這也成了博子對藤井樹最恆久的愛。

順帶一提,以下是沒有完整出現在電影的信,電影中的博子或許在中山美穗的加持下變得收斂大方:

「藤井樹小姐:

你好。

這些回憶是屬於你的,所以我覺得應該保留在你這裡。我想,他以前一定喜歡過你。我很慶幸,他喜歡的那個人是你。謝謝你一直以來的回信。我會再寫信給你的。 ……總有一天會再見的。

渡邊博子

/

翻過信紙,背面還附註一行字:

附帶一提,

你應該也喜歡他吧?」

你好嗎

在濾掉首兩次看的情感後,感覺第三次看是理解博子世界的過程,沒想到新的感受竟油然而生。電影前部分的敍述引領我們走進博子的傷痛中,至她對山問候「你好嗎」時情感得到昇華——一個不好的人強裝過得很好然後去問候別人,她不就是我們生命中許多人的寫照嗎,這是有誰看到也會痛心的結局。遼闊的高山反射博子的回音,彷彿貫穿整部電影中博子都在跟自己的記憶對談、角力的孤獨,我實在想不到她能怎樣振作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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