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游记|它是我们的另一种可能

木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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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去台湾,记录一下我的初印象。

台湾是我一直心心念念想去的地方,大概是源于电影或音乐里的那些记忆,对这里充满太多想象。我甚至好几次无来由宣称台湾是我的精神故乡。

一六年两个人兴致勃勃办好了台湾通行证,甚至期待结婚度蜜月时,可以去台湾环岛旅行,结果直到通行证过期,也没机会去一次。

去年到了加拿大,九月份看到台湾针对海外大陆人士开放了观光签,两人商量了一下,正好计划圣诞回国,可以顺道去台湾一趟。然后就睁眼闭眼,期待着出行,毕竟在村里的生活,实在有点单调乏味。


12.15

等阿蠡下课后,两个人就收拾出发。在机场遇到她的同学,她们齐齐打开了电脑,坐在机场赶作业。苦兮兮的!先飞温哥华,再转台北。温哥华的机场标识都附带有中文,可见这里华人之多。托运行李时,航空公司的工作人员看了我们一眼,直接用中文和我们交流,大概一看面孔就知道是华人。

过了海关,阿蠡和她的同学还在抱着电脑赶作业,最后她和我说,是在登机前一刻才提交的。她不想带着作业去旅行,总算了结一桩心事。

飞往台北的飞机上,发现竟然有修复版《恋恋风尘》可看,非常惊喜,在夜里大家都昏睡的时候,我重看了一遍电影。侯孝贤镜头下的台湾是我对台湾想象的一部分,不过,我也知道,现在基本不可能再看到那样的情景了。

大概是年龄到了,乘长途飞机身体有些顶不住,屁股坐得生疼,腰酸背痛,阿蠡则七歪八倒靠着我睡了很久。加上十几个小时,飞机一直在夜里飞行,半夜突然醒来,不知身在何处。


12.16

私心推荐:竹轩二手书店/殷海光故居/小白兔唱片店女巫店/女书店

一大早落地,入境的人还是挺多的。和我们一起的小伙伴是台湾人,直接入境了,我们还要排着长队在海关窗口等盖章。人群里各种背景的人都有,但因为是落地,所以都不太焦躁。

我一夜虽然没怎么睡,但很是兴奋,一点困意都没有,毕竟在村里窝了四个月第一次出远门,毕竟是来台湾。

机场可以换钱,也可以办地铁卡,台北的交通还是非常方便的。坐在捷运上,看着窗外连片的高楼,终于感觉进城了,阴沉沉的天也丝毫不影响我俩的心情。

一番折腾终于抵达了我们的住处。民宿在台大对面的温州街。订房的时候只是大概知道这里生活便利,但拖着行李箱走进这片街区的时候,还是被小小震惊到了,沿路都是各种书店、咖啡馆、餐饮、酒吧……之后的几天更是给我长了见识。当然,这片区域应该在台北也是特殊的,毕竟处于学校的生活区。

放好了行李,房东还贴心地给了一些据说是她从小吃到大的点心,并给了我们一些攻略,但依我俩的个性,出行比较随缘,好像最后也没去过一个她推荐的地方。我们的房间位于顶层,可以直接去天台,这是我之前没想到的。之后每天早起的时候,我都会跑到天台待一会,看看书或者拿着相机四处瞎拍。天台上可以看到整个台北的景色。老城区的楼有些杂乱破旧,高处看过去,反而蛮有意思的。

时间依然还很早,开门的店不多,我们找到一家早餐店。店主很忙,却依然很热情。我们点好了东西,她看到有个套餐更划算,挥挥手说别管了,你们坐啦,我来操作就好。

台湾的服务业确实很好,不管是大店面,还是小店,大家都笑脸相迎。在台湾的几天,每次都会被这一点打动到。他们不管做什么事情,似乎都有一分认真在里面,没有糊弄的心思。相对而言,总让我想起另一片土地上那些甩给你的脸色。

这些事看起来微不足道,却是我对这个城市的初印象。人很热情,加拿大也是如此,遇到你的人大多数都非常友善。在这边坐公交车,司机都会和你打打招呼,这在国内几乎无法想象。让我想起陈丹青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每个人都有一张没被欺负过的脸。人只有真正的自我尊重,才会如此对待别人。(这里当然有溢美之词,难免有些不怎么善意的举动,只不过很少罢了。)

吃完早餐,我去理发,阿蠡去四周转悠。在加拿大屯了几个月的头发,终于可以清理一下了。和理发店的小哥一通攀谈,他对我这种来自海峡另一边的客人也很好奇,问了我不少问题,他对大陆的理解都来自网络,好奇地问我,你们那边是不是人人都很有钱?理完发,感慨地说,你可是我的第一个大陆客人。

出门,下起了小雨,我的网络突然不能用了,怎么也联系不到阿蠡,只好去到诚品书店,里面也没有网,又去了旁边的一家咖啡馆,才联系上她。她说刚才转到台大去了。她还去了念叨很久的“海边的卡夫卡”,那里曾是她最爱的歌手卢凯彤生前经常驻唱的地方。只不过,这里一年前已经关门了,如今只剩一个冷清清的还未清理完的门面,让她一通忧伤。

找到人就成,我又返回诚品看了会书,买了一本《巨流河》,很多年前看过简体版,最近读到一段书中张大飞的文字,又想重看一遍。还买了一本卡尔维诺的《给下一轮太平盛世的备忘录》(大陆版是《新千年文学备忘录》),这个书名简直了,不愧是台湾,虽然浮夸了点,但是很戳中人心。

诚品固然不错,终归都是些常见的书,草草逛了一圈,就离开了。

阿蠡说接下来去哪里,我想第一天,也别走太多,就附近转转吧,以休闲为主,毕竟还得倒时差。正好殷海光故居就在附近,这是我来之前就标记好的。

之前读过殷海光的一些文章和书信集,对他的生平也略有了解。他来台之后,基本都住在台大附近。温州街一带其实有很多台大老教授的旧居,像台静农、梁实秋、俞大维等,都是利用之前日占时期的宅子改造而成的。所以,走在这片街区,颇有一种身在日本的感觉。

前往故居的路上,偶然看到一家旧书店竹轩,店面极窄,只容一人侧身而过,密密麻麻都是旧书,很便宜,最近还打折,到手就更便宜了。店里居然还有一个地下室,也是挤挤地堆满了书,我背着包侧身进去都很困难。不过,书很不错。

淘旧书别有一番乐趣,翻开书,能看到前主人留下的痕迹。在一本书的背面,我看到一段留言,是一个七十年代在马祖前线服兵役的士兵写下的:

献给古仔——这辈子已“老”了,来生再赌。——蔡进忠于马祖,67.9.24

后面又有一句:

马祖南竿山陇宪兵分队,67.9.24

在那个两岸关系紧张的年代里,这几句话似乎隐隐藏着一些时代的气息。前线的生活如何,可以从《军中乐园》这个电影中感受一二,而这个士兵最终的命运如何,也颇令人遐想一番。

在另一本林毓生的书里,夹有一张纸条,一面写着一周看电影的记录,很多电影现在看起来都文艺得很,比如《谁杀了陈果仁》(美国)、《跳东墙》(德国)、《雾中风景》(希腊)等,另一面则是两个人关于音乐的手写聊天记录。

尽管拎着很沉,但价格实在诱人,我还是买了几本。看到我刚买的《巨流河》,在这家旧书店里,售价连三分之一都不到,怨念了一分钟。

殷海光故居就在不远处的一个巷子里。我们走进去的时候,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可能因为非周末,再加上如果不是专门来找,大概也没多少人感兴趣看一个已经去世很久的学者。

院子安安静静,有一个水池和一座假山,都是殷海光自己在拥有了这个屋子之后,一点点改造出来的。曾经有一段时间,他因为给《自由中国》撰稿而被打压,很是郁闷,在院子里拼命干活,用妻子夏君璐的话:他在阳光下一刻不停息地挖土,像给自己挖坟墓一样。

故居按照他的生平做了一些分类介绍,还有不少读书会之类的组织偶尔会来这里做活动。看管故居的姑娘说,有一个殷海光的纪录片,一会想看的话,可以和她说。我们绕着屋子转了一圈,看他年轻时的照片,看他的书信手稿,看他在那个年代里所承受的痛苦。

最后,和阿蠡一起静静看完了那十几分钟的纪录片,是他的学生、研究者以及亲人对他的回忆,印象最深的还是夏君璐的话,从更体贴的角度去讲述殷海光的过去。

走出门,再回看这个小院子,好像能感知到一个苦闷的身影正端坐在树影下,凝神思考。我读过殷海光和林毓生的书信,殷一直苦恼读不到好书,总在信里恳求林帮他寄书回来,他也寄希望于林能多多在海外求知,奉守自由民主之火。两人的师生情谊颇为动人。

出门后,我俩又去了附近一家小白兔唱片店。在曲曲弯弯的巷子里,如果不是刻意去找,基本不太可能路过。

一路我都在感慨台湾街道的干净,就连一些小角落,也基本看不到任何垃圾,即便是堆着杂物,也不显得脏,整整齐齐,这一点真是令人称奇。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台湾可以做到这样。这种对环境的重视,已经持续很多年了,不仅市政管理要跟得上,还要所有市民积极配合,有这个觉悟才行。

唱片店面积不大,布局非常舒服,选品也很有特点,相对而言比较小众一些,像岛内的歌手,我一个都不知道。看唱片我是外行,主要是阿蠡在翻。店内还有一些他们独立制作的唱片,也不是我所熟悉的。

从唱片店出来之后,天色渐晚,两人转到师大夜市,喝了奶茶,又来了碗牛肉面。我这胃还真的需要一碗面才能安抚,还是这些熟悉的食物让我俩开心。

去师大转了转,穿过师大是青田街,也是一条很日本风格的街道,许多以前的旧屋被改造成了茶馆。沿路还路过台静农故居,只不过一则天色已晚,再则我当时只是随意看了一眼,没太在意,之后再想去,就没时间了。

台湾街头偶尔会有一些极小的庙,供奉土地或者某些地方神,这一点颇像泉州。譬如我们在台大附近碰到一个小小的庙,小到不注意就错过了。恰好是夜里,里面点着香烛,还有一个老人家在上香打理,我在旁边看了一会。后来查了查,发现这个庙原来叫白灵公庙,是本地人为了祭祀几百年前在这里去世的一个姓白的人,后来此庙居然还能庇佑一方。这些小庙毫无名气,但对于社区里的人来说,可能是很特别的存在。

一路走到女巫店,店里正在准备演出,说等会儿可以过来现场买票,只是乐队是我俩没听过的,兴趣淡了一些。女巫店店小,故事却极多,这里曾经是陈绮贞、吴青峰等这些成名音乐人最早驻唱的地方,即便后来,他们都已经名气很大了,偶尔还是会回来这里演出。

女巫店楼上即女书店,顾名思义,一家关注女性议题的书店,店内的选书也蛮精的,关于性别方方面面的话题都有涉及。台湾在这方面的努力,真正让人羡慕。看了一圈,想着就在住处附近,之后必定还会过来,到时再细看(这么一说就是没有之后了,也很奇怪,就是没空过来)。

下楼之后,天在落雨,两个人也疲惫之极,第一天刚落地,完全没休息,直接来了一个暴走,身体必然吃不消。回住处着床就睡着了,睡得昏天暗地,醒来一看,过去了三个小时。又有些饿,下楼觅食一番,又小小散步了一会,才回去。


12.17

私心推荐:台大校园/故宫博物院/豆花/钱穆故居/牯岭街

晨起,收拾一番出门。天气不算太好,滴答着小雨,台北冬天下雨,大概是不稀奇的事。毕竟我早就听过那首歌《冬季到台北来看雨》。

我们看到路旁一家咖啡店,店里还在准备开门,等了一会,进去吃了点东西。看着雨小了一些,我俩穿过马路走进了台大校园。

台大的前身是日治时期的帝国大学,校园里的建筑也基本保留了那个时期的样子,主干道两侧都还是老建筑,走进来,颇有一种威严。日本和台湾的关系,实际上要比我们想象的深得多,毕竟五十年,很多文化和制度上都有沿袭。

在校园里走了很久,路过台大文学院,这里是很多人了解台湾的窗口吧,毕竟有台静农,有林文月,有白先勇,有齐邦媛……都是我们读书时很喜爱的作家。

天气落雨了之后,还是有点冷,两人绕着校园走了一大圈,在图书馆前面看到一个纪念广场,是陈文成事件纪念广场,有一个斜扣着的黑色正方形建筑物,是一个我未曾听闻过的事件,后来查了一下,才知道是八十年代的一桩命案。陈文成本是台大的优秀毕业生,后在美国任教,一直关注台湾的民主运动,却在一次返台探亲中,离奇失踪,然后死在了台大图书馆旁,个中经过大家可以去查查看。

台大校园很大,东侧还有一个改建的绿地公园,做了很多水岸植物的保护,校园有水,就多一分灵气。阿蠡还感慨说,能来这里读书就好了,可惜两岸这个关系啊……

我之前听过张大春和杨渡对谈的一期播客,知道台大校长管中闵的一个事件。官方和大学之间偶尔还是会有这样的冲突,但台湾毕竟真正实现了民主,教授治校也是基本原则,最终顶住了压力。这个事件是一个非常好的了解台湾大学制度的视角。

大学校门口是台大老校长傅斯年的墓地,将他放在校门口,也可见傅斯年对于台大的重要性。多年前,我去过聊城傅斯年的纪念馆,那里把他当作一个家乡的榜样,重点夸赞他祖上多么杰出,但傅斯年对于中国的意义,有很多地方只能语焉不详了。回想起来,聊城实在是一个糟糕的地方,拆建太厉害了,作为历史文化名城,老城区被折腾得不像样子,后来还因此被批评过。

出了校园后,我俩坐捷运直奔故宫博物院。博物院很偏,在士林区的一个山里,需要下了捷运后再转公交。选这样一个地点也是令人费解,大概是当年为了某种安全。故宫文物的迁移说来也是一段辛酸的历史,如今这些文物被陈列在这里,每一件都经历了千山万水。

到了故宫博物院站,两人实在有点饿,担心一会要是进去饿到走不动怎么办,于是在入口处的便利店吃了点东西。我俩出行对于吃喝向来比较随意,遇到什么就吃什么,好在两个人在这方面实在是绝佳搭配,完全能达成一致。

进馆参观,我的肚子却不争气了起来,一连去了好几次厕所,大概是来了之后,需要适应适应。阿蠡在我没在的时候,已经溜达了好几个馆。她是爱不释手,拉着我看展厅里各种好玩的展品。

藏品确实多,人也确实多,还有点吵,成名的展品基本上都会轮流有导游带着一圈人讲解,我俩只能见缝插针地看看。关于展品也没什么可说的,那两件名声很大的“翠玉白菜”和“肉形石”被借走了,只留下四壁的介绍,边上贴了小条“出差中”。

相比这些,我反而更爱看字画,毕竟看字画能多懂一点点。台北故宫在这方面应该也是非常厉害。当年从北京故宫里带东西走时,自然首选方便携带的,有更高文化价值的,字画估计是最先考虑的。

我之前正好在看《被牺牲的“局部”》,字画厅里也展出了一些治水的书籍,稍微认真地看了看。这个厅里人少一些,可以不用那么挤来挤去。另一个印象较深的是专题展“无界之涯”,讲述航海时代的东西方文明的交流,台湾在其中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

看展是最累的,其实大多数时候博物馆看展,都是看个热闹,在乌泱泱的人群里,待不了几分钟,能接收的信息很是有限,但不来看吧,又会遗憾,只能是先看个大概,如果心里对哪个东西有念想,可以回头再查查资料补充理解。

出来之后,两个人已经疲惫不堪。看展实在太耗费体力了。不过,我还想去看看钱穆故居素书楼,来都来了……拖着阿蠡又坐了一路公交,前往了钱穆故居。

故居其实离故宫不远,在对面的山里,但走起路来,毕竟还是需要一阵子。钱穆晚年,受蒋的邀请,搬到了台湾,躲在这样一个偏远的地方,独居著书,可惜这个楼最后还引出了一些麻烦。

故居位于一个陡坡的半山腰上,视野极好,是一清雅之地。二层小楼,一层会客和授课,有一间教室,二楼是卧室和书房,靠南的部分有阳台,坐在阳台上可以远望,前面即外双溪。想必钱先生经常坐在这里散心。不过,他晚年的时候,双目已渐盲,大概只能靠听觉去感受周围的世界。

二楼书房还收集了不少他的著作。我特别喜爱他的《八十忆双亲 师友杂忆》,之前读的时候,勾勾画画,贴满了书签。钱先生的文字半文半白,很耐看,又不显生涩,特别是书中回忆到他在抗战时期一路向南,如何著书。战火纷飞的年代里,读书人的忧心与自持总是分外动人。

我在故居的留言本上写了几句话,表白了一下心迹。钱先生是我比较敬仰的学者前辈。他去世是在一九九〇年,很是长寿,与我们这一辈不算隔得太远,只是感觉很遥远了。

素书楼下来,沿着东吴大学的校园走过。阿蠡大概是有个什么作业问题,一直在和同学讨论,放假都不能放松,也是辛苦。待走到公交站,累极,坐了一个小小的公交车,晃晃悠悠去往捷运站。

在士林站,两人很饿,无意中去了一家豆花店,味道甚好。我之前是无法想象豆花作为甜品的,但搭配上红豆、芋圆等,异常爽口,喝一碗,解乏又解渴。从此,我俩爱上了豆花,之后的几天,在台湾到处找豆花喝。

回到住处,一不小心睡了很久,才堪堪醒来。

出门觅食,夜已深,路边不少店面已经关了。我记得昨日走过的师大夜市,那里应该还开着一些店,又一通盲走。阿蠡看到章鱼小丸子,买了一份。我们随便进了一家店,在店里吃了点东西,墙上贴着柯文哲的竞选广告。

吃完饭,两人还无睡意,又沿着路一直向牯岭街走去。这条街一是因为杨德昌的《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出名,二则曾经也是一条非常出名的书店街,可惜现在早已没落。夜里走去,一路看着破破的街道,还留有不少历史痕迹。

我看过不少文章,讲这里曾经的盛况。大概是四五十年代日本人撤退时,处理了大量东西,就在这里积累而成一热闹集市。时移事迁,这一片老街区如今空空落落,也是因为晚上的缘故。但陈旧的样子,反而符合我俩的口味。压马路,不亦乐乎。台北的夜里似乎也很安全,不太害怕。

如今牯岭街上唯一幸存的书店,也就剩松林书局了吧。夜里已经关门,我俩在门口徘徊了一小会,想着之后再来,也没有之后了。我倒没什么遗憾,逛书店讲究一个缘分,没看到,那就没缘分,下次再来好了。

本来想着打车回家,查了查地铁,已经过十二点了,居然还未停运,一阵欣喜,两人心满意足一身疲倦地回住处了。


12.18

私心推荐:多田荣吉故居/真理大学校园/淡水红毛城/有河书店/茉莉二手书店/唐山书店

起床发现天气大好,这在台北的冬天应该也是难得的。我在天台上,流连了很久,看四处的景色,雨后的晴天下,台北似乎更有味道,还有一道淡淡的彩虹。高高低低的楼群,虽然破旧却很耐看。望下去,街道干干净净的,早晨的空气里也流动着一丝清爽。

于是决定去淡水。

先去找吃的,去了一家永和豆浆大王,这和大陆的永和完全不是一回事,就是一个朴实的早餐店,有豆浆,也有豆腐脑,还有生煎包、蛋饼、糕点等,味道很不错。直到吃完,我都在疑惑,这和永和大王有什么关系吗?之后才知道,原来这几家叫永和的,彼此之间貌似没啥关系。反而是台湾这家最给人亲切感,豆浆味也很浓。

一路捷运,窗外是透蓝的天空,真是令人开心,好久没看到这么让人爽心悦目的天气了。

坐在我旁边的一位阿姨,面相很像许鞍华,我在心里嘀咕,会不会真的是许导,但估摸了一下年龄,应该不会,但真的好像哦。

淡水名声在外,有一条古街,不过所谓的古街似乎也不太古,只是看起来分外热闹,免不了有一些忽悠游客的店面。我俩绕开古街,往两侧的巷子里走去。淡水沿江的一侧是山,所以高高低低的,也蛮有趣的。

在路旁能看到一些有趣的老宅子。说起来,淡水保留的古迹可能比台北要更老,这里毕竟是港口,最早被殖民者占有的地方。

坡道上不少房子已经略显破旧,似乎想打造一下,改成一些店面,但暂时还未完工,于是成了流浪猫的天堂。一路遇到很多小猫咪,蹲在房檐上晒太阳,或相互打闹。

在路旁一家不知名的小店里买了两种果干,有腌制的,有晒干的,都很好吃,阿蠡还犹豫要不要买,最后就她吃得最多。

我俩一路走到江边。淡江水直奔大海,远远地可以看到码头。三三两两的行人在岸边散步。天气又好,这种季节太适合恋爱了。

看指示牌,附近有一个小白宫和一个曾经的淡水街长多田荣吉故居,于是又沿着坡道往上爬。旁边的人行天桥刷成了鲜亮的红色和青色,搭配起来也很好看。这种随手的设计都让人感觉不错。

这个街长我是第一次听说,此人曾经在淡水做生意,后来担任了街长之后,据说为当地也做了不少事。故居是非常日式的建筑,室内也复原成了榻榻米样式,进去需要穿拖鞋。

多田看起来很喜欢淡水,故居里有他一些书信的复制品,他一直在感慨,多么想念在淡水的生活,希望战争早点结束,可以和老友一起喝喝酒,聊聊天。但大时代的变动之下,个人的生活都被撕扯破碎。

想起了《悲情城市》开头,静子和她的父亲站在路边的情景。对于国家来说,那是一个政权更替的年代,但对于许多个体来说,台湾或许已经成了他们的家乡,这里有他们的朋友和爱人,日本反而是那个陌生的国度。但日本人这个身份,注定要让他们割断这一切。时代不允许这种模糊不清的感情。

从故居出来,走几步远即所谓的小白宫,是清代关税务司官邸。一栋外墙是白色的西班牙式建筑,故有此名。内部早已修整过,随意看了一下,倒是站在院子里,可以远望淡江,视野颇好。

有一班毕业的学生在快乐地拍毕业照,不知道是哪个学校的。说起来周杰伦的母校淡江中学就在附近,很多人还真是冲着这一点来淡江的。

再往前走,遇到了一所很漂亮的学校,真理大学,听名字是一所教会学校。校园内的建筑古朴可爱,保留很是完整。不少人站在这里拍照。

出校门走不远,是这边有名的红毛城,听这个名字就知道和荷兰人有关,原来是个城堡,军事目的,后来英国人改造成了领事官邸。这个地方仿佛是台湾历史的一个切片,从西班牙开始,到荷兰人占有,再到清政府回收,接着是英国人征用,后来又被日本人占领,最后又归英国人使用,直到七八十年代才交还给台湾。想起来,台湾历史中的一些苦涩也隐含在其中,来来去去。从台湾人的角度去看这段历史,大概时间尺度是完全不同的。

从红毛城下来之后,两人也有点累了,不准备再往前走了,往回撤。阿蠡念叨起了豆花,于是决定寻觅一下,第一家关门,又走了半天,才在第二家吃上,可加的料没有昨天那家丰富,口感也略甜一些。

返回时,已是午时,江边的人明显多了很多,果真是旅游景点。江边还有一众人在钓鱼。和阿蠡在江边捡到了巨大的槿花,有手掌那般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好奇了一番。

快走到捷运站时,我看到了酸辣粉,阿蠡则看到了豆花,反正到饭点了,再吃一顿何妨。等到坐下点完餐,才发现身上的现金不够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店里一阿姨笑着看我,你吃吧,钱我帮你付。我说那多不好,现金我总还是要用的。和阿姨推让了一番。她告诉我,附近的便利店都是可以取钱的,我这才踏实了一些。

搭乘捷运回台北市里,本来想去有河书店,可惜周三没开门。这家书店我很早就有听闻,原因无他,书店名字实在过于巧妙,“有何不可”。书店原址确实是位于淡水河畔,故有此名。后来搬迁到现在的所在地,离河就远了一些。书店行业,在台湾也一样艰难。只能留给下次再去了。

到台大附近,路过茉莉二手书店,和竹轩不一样,这家书店的空间就舒服很多,店内的旧书也经过了认真分类。看到很多想看的书,奈何行李即将超标,实在不敢带太多,忍了忍,选了两本。

说句过分矫情的话,站在这样的书店里,内心会滋生一丝惭愧感。书原本是如此平常的东西,很多话题在这里不妨都可以讨论。但我们因为某种缺失,每到这里的书店,就会被一种巨大的缺失感笼罩,我们自己的阅读有多少是被所谓的“敏感知识”所左右。

再往前走又遇到唐山书店,一家在台湾很知名的独立书店。书店位于地下,入口有点隐蔽,不留神就错过了。好书店从入口的海报就能感知到。店内陈设略显杂乱,像一个不修边幅的人,但书的选品很不错,以历史社科类为主。可惜我俩赶时间,只好把认真看书的时间往后推了推。

着急一会赶着去看王兵的《青春》,去吃了阿蠡想念已久的一家印度餐厅,名字也有点可爱:神灯搓一下。想不到菜的分量有点大,努力吃了半天都没吃完,尤其那个饼,端上来的时候,我以为来了一卷铺盖,场面十分夸张。

吃到一半,合计了一下时间,怎么也赶不上《青春》了,我说不如干脆晚一点去看《首尔之春》好了,这个排片多,不用太着急。

吃完回家小小休息了一下,出门坐车去信义看电影。抬头看到了台北101,这大概是大家来台北都会打卡一下的地方,却不是我俩的菜,据说人也是很多,这个热闹就不去凑了。

电影开场时间还早,我俩还抽空去买了点衣服。信义那边应该类似于新天地,热闹时髦。影院门口还列了电影分级制度,这是大陆呼吁了很久都没落实的东西,让人印象颇深。

说说《首尔之春》,我后来才知道,台湾是亚洲除了韩国唯一上映的地区,不禁又让人羡慕。这个电影聚焦了韩国一段残酷的历史,一次军事政变是怎么发起的,电影也告诉我们,正义只会迟到,而且会迟到很久。剧情没那么复杂,但全程节奏紧凑,两个小时毫无意识就过去了,还是两个疲惫的人。可见可看性是极强的,不过,鉴于剧情略显敏感,大陆上映是无望了。

看完电影,已是深夜,两个人打车回了家,一路被韩国电影的反思性打动到,看看别人。


12.19

私心推荐:胡适墓园/胡适纪念馆/中研院史语所/佳佳唱片店/飞地书店/老山东牛肉面

早起浑身酸痛,两个人都有点累了,很久没这么走路了,昨天尤其走得多。两人原计划今天去九份,但估计了一下体力,去那么远实在有点乏力。

本来以为会下雨,幸好最后天也晴了。

于是,决定去一下胡适墓园和纪念馆,略远,在南港。这些地方本身也不是阿蠡的爱,但她迁就我,我说可以上午去这两处,下午回来西门町看唱片店。

在家附近找到了一家好吃的早餐店,看着普普通通的门面,味道却不错,老板娘忙前忙后,但也客客气气,端上东西,没等多久,依然会说声:不好意思,久等了。

去南港要先捷运再转公交,我俩看路边什么都新鲜,倒也没觉得太远。南港和故宫博物院一样,在一个山坳里,可见台湾用地也是紧张,只有这些稍微偏远的地方才能留出空地来。胡适纪念馆和中研院在一起,位于一个叫旧庄的地方,最早应该是一个规模不大的村子,可能随着中研院大批学者们到来,这里才热闹起来。

我俩先去中研院溜达了一圈。大门口外的草地中间是蒋的雕像,尺寸看着不大,不注意就错过了。风吹日晒下,显得很破败。雕像下的题字也有点脱落,有一面是台大前校长钱思亮的题字“岳峙波澄”。整个铜像看起来像很久没人打理过了。据说,蒋当年的雕像遍地都是,民主化之后,自然就拆了很多。某个阴影的消失,才是社会真正进入民主的标志。

中研院大门开着,可随意进出。我一开始以为这里想必是个研究所之类的机密单位,会有人管吧,但到门前一看,和一个大学差不多。台湾的学校基本也都是开放状态,来来去去,并无人看管。忍不住想说,国内那些高校有什么必要把自己封得死死的。

纪念馆还没开门。我们就随意走了会。看到一个蔡元培纪念馆的指示牌,好奇一番,跟着几个人沿着一个坡走了上去。路边还看到一个很好笑的树,叫猪脚楠,哈哈,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我意味深长地看着阿蠡,可以拿这个来笑她了。结果这几个人去了一家咖啡馆,而旁边的纪念馆今日不开放。两人又折回来,先去胡适墓园。

去墓地要先出大门,再右转,走几百米就看到指示牌了,沿着标志爬一个小坡。之前想了很久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真走近了,看到也是一个相对朴素的墓地,边上有人献的花。前面的缓坡上是毛子水写的一个墓志铭:

这是胡适先生的墓,生于中华民国纪元前二十一年,卒于中华民国五十一年。这个为学术和文化的进步,为思想和言论的自由,为民族的尊荣,为人类的幸福而苦心焦思,敝精劳神以致身死的人,现在在这里安息了!我们相信形骸终要化灭,陵谷也会变易,但现在墓中这位哲人所给予世界的光明,将永远存在。

墓地朝向中研院的方向,寓意不言自明。

胡适的墓旁是两个孩子的墓碑,小小的,平铺在地上,不注意就错过了。两个儿子,胡思杜在大陆,特殊年代对父亲攻击了一番,但仍然没逃过之后的劫难,自杀身亡。胡祖望去了美国,相对顺遂一些。

墓地右下方有一个胡适的铜像。我俩站在那里看的时候,突然有几只黄蝴蝶飞过,绕着雕像转了几圈,又飞往旁边的树丛中。可能蝴蝶在这里也算常见,但在此景之下,不由得让人想起胡适曾经的那首诗《蝴蝶》:

两个黄蝴蝶,双双飞上天;

不知为什么,一个忽飞还。

剩下那一个,孤单怪可怜;

也无心上天,天上太孤单。

这是新诗史上的开创之作,也是胡适新文学的代表作。现在看起来当然很简单,平平淡淡,但毕竟是从文言文往白话文转,具有很高的时代意义。

又想到了胡适波折的情感,这几只飞过的蝴蝶,自然更显得意味浓厚了。

这个小山丘上,不只有胡适的墓,还有董作宾、徐高阮等中研院学者的墓,以及吴大猷先生的一个纪念碑。看完胡适墓地之后,可以往西再走走。冬季的台北,气候很宜人。小山上的树木依然葱绿,我们走过去的时候,还看到了一地的落花,甚美。可惜阿蠡被蚊子咬惨了,只好赶紧折返从另一侧下山。

下山之后就到了旧庄的街上。正好也是午时,该吃饭了。路旁的小店虽然其貌不扬,不过闻着味道似乎都不错。我们选了一家韩料店。坐在店里等餐的时候,旁边的人在用英文交谈,可能是中研院来访的学者。

因为旧庄这条街实在是够破旧,店面也很小,听到这样的声音,稍有许违和。但这也是我喜欢台湾的地方,时光在这里突然慢了下来,但不是那种陈旧的感觉,依然和世界有着互动,同时又有自己的节奏。

饭后,我们走回了中研院。一路看到了不少胡适的影子。他在这里的存在感略强。某个房产中介的房子写着“胡适风华”,地产商也知道借用胡适的名头更好卖。再往前是胡适国民小学,校门口的墙上立着可爱的胡适卡通雕像。

纪念馆在进中研院之后不远的地方,原本是他的故居,北边拓展了一下,增加了一个纪念馆。要进故居需要从纪念馆一侧进去。

纪念馆自然也就是按照胡适生平啦,成就啦,做了一些展示。这些我还是比较熟悉的。他的传记、作品和别人的研究著作,我也看过不少。展柜里放了一些他生前使用的东西,有一个行李箱里放着他的衣物,包括刷鞋刷衣物的毛刷。他这一生,到处奔波,估计这些东西基本都是随身携带。

纪念馆还会按照某个专题,定期做一些展陈。比如胡适和林语堂、胡适和傅斯年等。我们去的时候,展出的是胡适与民主,他有不少关于自由民主的言论,哪怕过了这么些年,如今在大陆说起来,依然敏感。

从展厅穿过去,是胡适故居,他在这里度过了一生中最后的时光。故居内的东西应该都没怎么移动过,还保持了多年前的样子。不过,那个带有孔洞的墙,本来是为了冬暖夏凉,据说胡适不是很喜欢,觉得住在里面,像住在山洞里一样。要说也是,没有钱穆故居那么明亮舒展。

前台说话很慢的工作人员给我们讲了讲他们馆内经常有些什么活动,还推荐我们去中研院的史语所、民族所、傅斯年纪念馆去看看。他说,史语所的收藏可能比故宫博物馆还要好呢。可惜今日这几处都未开,加之,我的重心在胡适,看完他的东西就心满意足了。所以,也不算遗憾,下回吧。大家要是去的话,不妨留一天,都去好好看看。

对胡适,我也是渐渐年长,才更喜欢他的一些温和言论,实在是因为,在社会的大变动里,他的宽容之说更显难得。

两人坐捷运直奔西门町,总不能都满足我的喜好,也得照顾一下阿蠡的。于是,我们去了唱片店,西门町的唱片店极多,随便一搜,谷歌地图上就冒出来很多,我俩捡着点评不错的去。

第一家是佳佳唱片店,店里的碟风格明显大众一些,也更符合我俩的口味,主要是我知道的碟多了一些。我买了一张陈明章的碟,陈是台湾民谣大师,曾给《恋恋风尘》和《戏梦人生》等侯导的电影配乐,这正对我的胃口。阿蠡买了一张周杰伦的碟,用来送人。

穿过西门町拥挤的人流,去西门红楼随意看了看,又到了另一家泽龙唱片,这家店一半唱片,一半影碟。没有按耐住,买了两张碟,杨德昌《牯岭街少年杀人》和《恐怖分子》的修复版,尽管我俩连碟机都没有呢,可封面实在漂亮。老板还和我们说,这些碟看见能买就买了吧,这一版出完之后就不再出了,对于中影公司来说,现在出碟就是在亏钱。

地图导航飞地书店,这也是我来台湾很想去的地方,虽然是在西门町这样的闹市区,但书店的位置有点隐蔽,不专门找,应该是很难碰到。兜兜转转半天,才在一个小巷子里看到书店。

小小的书店,估计也就几平米,但细节很到位,书籍分门别类,最难得的是,把两岸三地的书混在一起陈列,这是我多希望看到的局面,如果全世界所有的中文书籍能自由流通……

书店里还有很多精心挑选的周边。因为开店的人张洁平来自香港,当然也会有不少关于香港的书,经历过那些年的风雨后,台湾多多少少在保留一部分香港的东西。

担心之后的行李超重,我挑来挑去,选了本西西的诗集。想看的书很多,但也没办法带走,要是能在台湾长住,我肯定会多买一些回去。

书店出来后,两人饥肠辘辘,想找拉面店,无意中路过一家老山东牛肉面。我说这家店之前有人推荐过,据说面非常好吃,那还等什么,两人立马改主意去吃面。点了一份标准的牛肉面和一份拌面,果真劲道入味,搭配店里的辣椒酱更佳。算是一个无意中的收获。离开面店的时候,门口已经排起了队伍,看来口碑不错。

看看时间,要去赶今日的最后一个安排了,看王兵的《青春》,特种兵的行程就这么高强度!影院在很远的新店,当天只有这家电影院还在放映。下了捷运之后,还要走大概十分钟的路。

边走路,边被后面鸣笛的垃圾车吸引,接着看到路一侧站满了拎着垃圾袋的人,堪称一大奇观。我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台北的街头这么干净,因为没有垃圾桶,所有的垃圾都要带到室内处理,然后,统一时间由垃圾车运走。

两个人被这种处理垃圾的方式震惊到了,但路边的人看来已经习惯了,穿着睡衣就在那里等着,垃圾袋也会按照颜色分类处理。偶尔有人在垃圾车路过时,没来得及把垃圾扔到车里,要追着垃圾车跑。我俩看到一个大哥跑了十几米才追上,又好笑又敬佩。

《青春》拿了金马奖的最佳纪录片奖,可以在台湾展映,这点还挺好的,毕竟这类纪录片,如果不提供这样的平台,基本很难公映。这部还算王兵的作品中比较短的,也有三个多小时。暴走了一天的我,坚持了一个多小时之后,还是犯困了起来,看得断断续续。纪录片关注的是江浙一带制衣厂的工人们,在大国的叙事里,他们只是流水线的工人,而在王兵的镜头下,他们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爱,有性,有友情,有争执打闹,生活在一个在我们看来异常恶劣的环境里,导演的意图不言自明。

看完纪录片,已是夜里十一点,幸好有地铁回住处。


12.20

私心推荐:南天书局/大稻埕/光点台北

明天就要离开了,今天准备去买点伴手礼带回去。前几天有点走多了,最后一天主打一个轻松。

吃完早餐,阿蠡去理发,我准备去唐山看看书。偶然路过南天书局,一家从窗口看进去就很严肃的书店,果然是一家学术书店。店内有很多关于台湾研究的书,包括客家文化、原住民文化、台湾语言等,书也不分新旧,以类别陈列,包括部分英文和日文的书,看起来像一个私人书房。事后查了查,发现这家书店还做出版,研究台湾本土历史。店内人不多,想来也只有研究者才会过来,但风格是我很喜欢的。

看到一本讲客家人历史的书,犹豫了一下没买,最后买了本《殷海光和夏君璐书信集》,想看很久了。殷先生表面看起来严肃得很,但在和妻子的通信里,那可真是甜言蜜语,很会说情话的。

接着又去了唐山书店,在那里待了很久,等阿蠡过来找我。

唐山书店确实是那种你要来台北,一定去看看的书店,这里汇聚了所有香港和台湾出版的书籍,包括一部分自印刊物。从入门口你就能感受到这是一家“有点情绪”的书店,对诸多社会议题都有着自己的明确态度。同时,店门口也张贴了很多活动海报,是一个很活跃的文化中心。

中午去了大稻埕,据说有那里有不少伴手礼可买,房东也给我推荐了不少店铺,比如当地的糕点、蛋卷等,甚至还推荐了一家高建桶店,店里卖各种尼龙袋,她说外国人都很喜欢。

大稻埕这边原是码头市集,所以有很多商铺,做南北货生意。门楼的装饰有点闽南风格,是联排骑楼。政府应该是花了大精力修复,又引进了很多文艺小店,可以一路逛过去。

我们买了些东西,还去了一家滋养和果子的店,店内的铜锣烧味道极佳。

下午去了附近的光点台北。我从网上得知这是一个由老建筑改建的电影院,本来想随意逛逛,结果发现可以现场买票,而且前几天就有《青春》放映。两人后悔不迭,早知应该来这里看的。

电影院原是美国大使官邸,七九年和美国断交之后,一直处于弃置,后来做了修复,移交给侯导负责的台北电影文化协会来运营。所以,你是在一栋老建筑里看电影,感受会非常不错。这里同时还有咖啡馆和电影周边,如果是电影节期间,应该会很热闹。

查了一下排片表,能赶上的只有一场晚上的纪录片《切·格瓦拉满天下》,买!票价还比其他商业电影便宜很多,不选座,先到先坐。

买完票,又出来四处逛了逛,中山北路这一片应该也是台湾很热闹的一个区域,附近还有一家诚品书店。我俩晚上约了许久未见的Linda阿姨吃饭,散散步,正好给她买束花。

台北的这些小巷子都很热闹,小店一个接一个,花店、咖啡馆、服装,很是密集。不知道疫情对于他们影响如何。我俩也只是匆匆走过,草草感受了一下,顺便又去吃了一碗豆花。

六七年没见Linda阿姨了,再见面还是好亲切。我和她上次见面是在青海。那时候,和彩虹的伙伴们在那里支教。她作为活动资助方的负责人,来探访一下活动的情况。

在一起细细碎碎聊了很多,琳达阿姨也从那次见面之后回到了台湾,忙起了自己的工作。我说到去了台北哪里哪里,还说很喜欢这边,觉得文化生活极其丰富。阿姨笑着看我,对她这样本地长大的人来说,大概都习以为常了。我作为第一次来台北的人,自然什么都新鲜。

和阿姨道别之后,我俩步行去了电影院。台北的街道尺度是非常适合行走的,沿路的店铺密度很高,又都迎街开放,这才是一个宜居的地方啊!在一家店的门口,还遇到一只萨摩耶,店里无人,它看到我们过来,也迎了上来,对着我们微笑,可爱至极。

放电影的地方蛮小的,就像一个阶梯教室,效果倒也不错。纪录片讲了切是怎么成为一个全球文化符号的,这里面还涉及到切·格瓦拉这个形象的传播过程,非常有意思。

明天一早就要离开台湾了,看完电影就得早点赶回民宿收拾东西。时间太快了,待了五天,还是有些仓促,很多想去的地方没去,只能等待下一次了,又不知下次是何时。


12.21

没有推荐,有机会亲自来台湾哦!

一早收拾东西出门,从市区去桃园机场搭乘捷运也需要一个多小时,大家赶飞机时,最好多留些时间。过海关也排了很久的队,台湾这个观光签政策一出,可能确实刺激了旅游业。因为人流量过大,等过了海关,已经没有时间去免税店了,阿蠡还怨念了一会。

坐在飞往上海的飞机上,看着渐渐远去的台北,心里有一丝不舍,期待再来。对于第一次来台湾的我,还是有很多文化上的冲击,是那些曾经的想象的一种落地吧,甚至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好一些。

怎么讲?我觉得台北不是一座网红化的城市,你很难用加唯美滤镜的方式呈现这个地方,它就那么破破的、带点陈旧的气息,但只有生活在这里,才能被那些具体的日常化的东西打动到。可能经过几十年的发展,早已没有了所谓的“日新月异”的必要了,它要的是一种更加深耕的、内化的休养。这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更舒服,也更有意思。

简单的旅行,很多东西也只能是非常表面地感受一下,无法真正贴近这里的日常。但这些已经足够让我喜欢和着迷,这是华人社会可以营造的另一种可能,未必完美,但足够包容。

只能期待下次咯,可以节奏更慢一些地触摸它的细节。

2024年1月13日,台湾大选后写完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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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南行走|閱讀|寫作 「如得其情,哀矜而勿喜」 公號:Nanwalking 郵箱:[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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