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哥」論政：「澳門做特首是比較容易做的」｜《論盡》專訪賀一誠精華 #03

本文為澳門獨立媒體《論盡媒體》特約轉載，原標題為：「一哥」論政──立法會主席賀一誠與論盡對談錄。最近我們開始供稿《論盡》並在Patreon合作推出全新訂閱計劃，亦同時在Matters轉載《論盡》精選文章，讓兩岸四地讀者更了解澳門社會議題。

我們的話：本文是《論盡》賀一誠專訪系列的最後一篇。2014年，特區正值換屆，崔世安無懸念應再做一屆，但坊間卻傳時任立會主席賀一誠也是有力競爭者。《論盡》記者便刁鑽地問了各種「如果做了特首會怎樣做」的問題，當中關於問責、高官輪換、特首應有能力等回答，至今成為見證，有些做了（如改革基金會）；有些，則仍有待後世評價...

「作為立法會主席，只要符合基本法規定的人士，我們都應支持他出來參與特首選舉，這是我的態度。」正當建制派忙於向行政長官崔世安「表忠」支持他連任之時，作為建制派高層的立法會「一哥」賀一誠卻保持「中立」，不加入「表忠」之列，此舉一出，便贏得社會上不少的掌聲。

在進入第四屆行政長官選舉之時，作為立法會「一哥」以及全國人大常委，賀一誠對於尚有數月舉行的行政長官選舉有何看法？他會對下一屆特首有哪些忠告呢？對於下一屆政府的施政理念，他又有何想法？另外，2009年的第三屆行政長官選舉當中，賀一誠特首的最熱門人選，外界盛傳他在建制派及中央心中的認受性最高，然而，他又是最早表明不會考慮參選特首。到底當年他拒絕「當選」的原因是什麼呢？

以上疑問，將會在立法會主席賀一誠接受論盡專訪的對談中找到答案。

論盡︰到現時為止，除了特首崔世安表明會「競選」連任之外，仍然未有其他人宣佈將會參選，第四屆行政長官選舉會否是崔先生連任「獨腳戲」？

賀︰我想這是因為報名期還未到的緣故，我想不會只有一個人參選的，但拿不拿到入場券我就不敢擔保，但肯定會有其他人參選的。作為現任行政長官，連任的機會肯定較高，基於對社會的承擔，再次參選亦是符合情理，亦是對自己工作的肯定。然而，有什麼人正準備參與，我暫時未有收到這方面的消息。

論盡︰香港那邊的情況是，當時梁振英出來參選，都得到部分市民的認同及支持，當時的民意調查中，他的支持率亦都不低，澳門會否出現這種有實力的挑戰者出現呢？

賀︰再下一屆選舉的情況可能會明顯一些。香港情況也是，曾蔭權參選連任那一屆亦是沒有什麼人出來參選。當時只有梁家傑一個對手，梁振英當時亦沒有參選。到了曾蔭權不能再連任時，才有唐英年，梁振英，何俊仁，三個出來參選。我想澳門政府到第五屆的時候，可能會有這個機會出現。第四屆選舉中，暫時未聽到有北京認可的候選人，可能有些人正在準備，但我不清楚。

現時大家處於一個不平等的起步線，現任特首對政府內部的各方面都比較了解，若果真的要辯論，挑戰者沒有明顯比他優勝的地方。到大換屆時，候選人處於同一起步線，會相對公平一些。

論盡︰那就是說，這將會形成規律，特首永遠都可做夠十年？

賀︰那也不一定。再看香港這麽多年來都沒有一個特首可以做足十年，董先生只做了八年；曾蔭權做了七年；現在梁振英做五年，能不能再做下去，我就不能下結論，下一次就要面對「普選」肯定更辛苦。他現在都沒有膽量「落區」，你叫他怎麼去普選呢？

論盡︰但是澳門的情況是，何厚鏵做了十年特首，崔世安今次成功連任亦成定局，是否代表在澳門比較容易做呢？

賀︰事實上，在澳門做特首是比較容易做的，因為從監管體系來說，立法會有官委議員，起碼很多事情都有保證，如果像香港「拉布」那樣，預算過不了，影響民生的時候，這樣的做法沒意思。合法，合理的監督是應該，不能缺位，這一定要清晰。

論盡︰香港建制派內部都會有競爭，澳門好像內定了特首就算，內部的控制是否很穩定呢？

賀︰無人控制，我都是建制派啦，我都不能夠說自己不是建制派，你說不是「大佬級」，都是「細佬級」啦，澳門地方水是好深，好多歷史背景一定要清楚。

論盡︰如果再下一屆，有什麼人選會比較有機會呢？

賀︰唉，政治的事情，一日都太長，不要說一年。六年之後的事情，很難評估，你以為我是風水先生可以猜到是誰嗎？只有到最後才知道。

論盡︰特首崔世安連任後，會否重組班子？

賀︰我想這是一定需要的，因為現屆班子全部都是「原裝」，基本上都是第二屆政府不動的情況下，所採取的措施。現在經過了十五年的施政後，我想適當調整是應該的。夠魄力的話，大手腳一些都不是問題。

調整的話，當然不應該再擴大公務員的編制， 2014年都去到三萬二千多人的編制，已經太驚人了！如果可以的話，應該要縮減編制，縮減重疊，合併相關部門。

論盡︰哪些政府部門要整合呢？

賀︰澳門是否需要那麽多的基金會呢？現在那些產業基金太多太亂啦！容易出現很多問題，每個基金都可以申請到錢，到最後可能會浪費很多公帑。

現時的基金會都是各自為政，文化產業基金可以申請，澳門基金會那邊又可以申請，對申請人來說，可能每個地方都想「撞彩」。但是為了善用公帑，減少重複申請的情況，所有基金會需要有一個聯網制度。

澳門一個這麽小的地方，產業不是很蓬勃，就不應該有太多基金。現時在非政府公庫的錢有幾百個億，就在這些基金的手上！政府無辦法管理，這是很大的問題。所以，「預算綱要法」一定要修改。現屆政府應該來不及做，但下屆政府一定要做

論盡︰現時的預算綱要法有什麼問題呢？

賀︰澳門需要一部真真正正的「預算法」，現時所謂的「預算綱要法」已經使用了30年，又廢又加，修修補補已經根本不成一個法，所以政府需要有一個新的思路，就是制訂真正的「預算法」。現時的「預算綱要法」已經符合不了澳門的發展需要，會使政府的財政上有很多漏洞，希望所有的基金都要納入預算法。

很多基金的收入都是政府撥錢，澳門基金會雖然是獨立收入，但都是公帑。現時所有的基金會都是「自治機構」，無人管，財政局管不了，立法會也管不了！最有權限的廉政公署及審計署有沒有審議過這些情況呢？

立法會沒有這個權限，口頭質詢又好，書面質詢又好，辯論都好，都是無法對基金會進行監管。但要記住，錢都是公帑，所有的收入都是來源於澳門人的公帑。現在問題是，錢到了基金會，就成了一個獨立王國的錢，這是最大的問題！

上一屆立法會通過了土地及文遺，城規「三大法」，在土地方面的監管已經鎖得好死，基本上有很多可以規管的地方。下一步就是錢的問題。審計出來有問題，其實可以交給廉政公署，廉署發現有問題，就交給檢察院，檢察院有足夠證據起訴，可以交給法院，最後就好似歐文龍那樣坐了牢。所以廉政公署應該要去管實事，不是判這個不對，那個不好，搞到好像判案似的。審計署亦應該要去做它有權限的事情。

立法的工作做得不好，立法會無法推卸責任。但政府不提案，立法會做不到事，關乎政府的經濟政策，政府的行政，政府一定要配合立法會，立法會一樣會配合政府，但亦要制衡，法律不健全一定要改。「預算法」的制訂，立法會和政府之間一定會有很大的爭議，但立法會會堅守符合澳門發展整體利益的原則。

論盡︰讓你做特首，你會怎麼做呢？

賀︰在澳門做特首，會有很多辛苦的事情，我的能力太低，所以做唔到，哈哈！

論盡︰下一任的特首有何挑戰，施政理念應該如何？

賀︰任何一個特首都要以民生為主，澳門除了民生事務，還是民生事務。民生事務，不過住屋，交通，教育，三五樣是主力。因為經濟已經那麽蓬勃，新一屆政府應該要培養更多人才，為第五屆政府做好基礎。

主要官員一定要在建制派到請人嗎？應該是局長到司長，司長再到特首，應該一個金字塔那樣向上流動，這樣才是一個可持續發展的方針，著重培養，以促進局長之間的流動性。

現在一個局長做十五年都還是同一個局，這是不好的，容易僵化。任何一個人在同一個位置做十五年，對他個人都不是一件好事，只是等退休，對他的下屬亦不好，上司永遠不退休，下屬就永遠沒有晉升的機會。一個局長做得好，更加應該要調去不好的局，等他去發揮，沒什麼大不了，三年不行又換了他。所政府在用人的方法上要重新整理。

論盡︰會否有司長是從局長中挑選呢？

賀︰現在看不到有哪個局長有這個能力，哈哈！現時的局長太過侷限於自己的局的範圍，一個司要管理的範圍不少，澳門地方很小，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局長晉升到司長需要一段時間的操練。

論盡︰那麼會從社會精英挑選嗎？

賀︰唔會，我認社會精英沒什麼人願意去這個那麽熱的地方啦，每次上到立法會，父母雙親，老婆孩子都要帶上，不是那麽過癮的事情，對吧？哈哈！

現屆政府的主要官員基本是不動的情況，經過五年的施政，應該要大膽一些去調整，否則，澳門真的太僵化了！現在的執行局面，對老百姓而言，他們做得不好，等於特區政府做得不好。每個局長都好用功工作，但做得太久，不換一換位，發揮不了他的能力。

論盡︰現時市民對官員最大的不滿就是無法問責。

賀︰局長不是問責官員，是公務員制度，佢可以做顧問，現在好多局長都去了做顧問，你說這是否問責呢？我們的問題只是司級官員，但是，什麼程度的錯誤，對市民造成什麼程度的損失時要問責，這是關鍵的問題。

犯了一點點錯誤就要馬上下台？我想在澳門每天都有高官要下台了！現時瀆職，亦不需要下台，瀆職亦好難去定義。貪污，是最容易要高官下台的，但他沒有貪污的時候，又怎麼挖到他貪污的證據呢？

個人認為，問責可以，但需要有定義，如何分清責任呢？這可能需要法院判決，大家先可以收口。判得輕又無用，判得重，以後怎麽辦？以後誰肯做？這是三煞位，誰上誰死。

論盡︰官員工作那樣辛苦，時常像啞子食黃蓮那樣，有苦難言似的，是否因為執政聯盟有太多的利益在其中呢？

賀︰社會可能是這樣理解，但我個人理解，可能會有一部分因素，但不是主要因素，主要因素是用人的機制。例如，賭牌的問題，那一定有商業的因素。唉，所以，政府是很煩的事情，我經常說，沒有這個能力就不要去做，哈哈！

論盡︰你覺得崔世安有這個能力？

賀︰有！都做了五年，怎麽會沒有這個能力呢？這個位置誰做都會有意見的，未來五年，意見會更加大。更難做的是第二個五年。人才找到好，對他處理民生事務上有幫助，澳門沒有經濟問題，最主要是合理性和公平性。要做到公平是最難的事情。

論盡︰澳門是否需要有一名強勢特首？

賀︰足夠強是好事，但要全面一些，不能偏幫某一方，自已要多分析。每一步要怎麽走，自己應該要多思考。知識面應該要加強，很多事情都需要自己思考。

論盡︰但現時崔世安已經有像「十八羅漢」那樣的，有十八個顧問幫助他施政，還有什麼好擔憂的呢？

賀︰所以，你一句我一句的，就不知道聽那一個好，哈哈！所以，凡事都要自己多思考。

論盡︰第三屆行政長官選舉時，你在建制派及中央的認受性最高的，理所當然是特首的最熱門人選，當年為什麼要拒絕「當選」呢？再下一屆選舉，會否參選呢？

賀︰再下一屆的時候，人都老囉，哈哈……澳門是一個人脈關係比較複雜的地方，我不是一個有複雜人脈關係的人，有很多事會亂，官清要殺人，山清要下雨，真的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我自己都有評估過，來到立法會，我無所謂，可以做的事情，我一定會做足。應該公開的就公開，應該要做的就做，我一定會做好公平性。特首的話，不適合，真的不適合，但你有這個能力，大家都有能力嘛，我比他差了一點點，所以他(崔世安)做就對囉，哈哈！

做好立法會的工作，一樣幫到政府，一樣幫到澳門人，這是我自己做人的觀點，我唔一定要做到最大的那個，全國的法律，我經歷了那麽多，如果可以貢獻出這方面的經驗，我認為值得，這是我的職責。

全文連結

👉 Podcast｜免費電子報｜Patreon｜徵文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