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野薔薇 / 小川未明 》
在遙遠的一塊大陸上,有個繁榮昌盛的富強大國,以及另一個與之相毗鄰的,在對照之下,國力略微薄弱的小國。
當時正處太平盛世,倒載干戈。兩個國家之間未曾出現過烽火燎原的情景,家家戶戶皆過著安居樂業的生活。
雙方的君王僅是在遠離首都的邊疆,設了一條國境線,並且各自派駐一名士兵守衛著象徵國土範圍的石碑。
強國派來的,是一位年届花甲的老人;而小國則是年輕力壯的青年。二人分別在石碑的左右值行勤務。
他們所在的區域附近有一座荒山,鮮少可以瞧見來此地踏青的人影。
剛開始老人和青年還不相識,只是一味地將對方視為敵國的手下,處處防備著緘口不言。後來,也許是因為除了彼此再沒有其他的談話對象,又或著,是春光與暖陽的奏鳴曲太過明媚動人,二人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打破了沉默,繼而成為了莫逆之交。
此時,國境處生長著一朵非人為種植的野薔薇。
每當霽天欲曉之際,翩然振翅的蜂群就會紛紛循著馥郁芬芳而來,牠們所發出的聲響淺淺淡淡地傳入了兩位尚在睡鄉的士兵耳中,使二人如夢如醉。
「差不多該起床啦,外頭的蜜蜂來了不少啊。」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後,老人和青年就像商量好似的,不約而同地起了身。
待出了小屋的二人昂首一望,只見太陽果然如同所料,高懸在遠方的樹梢上散發著萬丈光芒。
在用岩縫間湧出的清泉進行漱口、盥洗後,他們精神抖擻地迎來了新的一天。
「喲、早上好,今天也依然是個風和日麗的早晨哪。」
「是啊,看著萬里無雲的天空真是讓人心情愉悅。」
空曠的原野裡,昂然佇立的青年與老人談笑風生,期間二人還不時地舉頭環顧著周邊習以為常的風景,他們總是能從其中開闢出新奇的感觸。
起初完全不會下將棋的青年,自從被老人指點一二後,就開始了與老人下棋博奕的日常。
鑒於對手是初學者,老人在剛開始還能讓子以示公平,但到了後來,即使恢復成了正常的打法,老人也會時而敗在了彷彿被打通了任督二脈的青年手下。
青年和老人都是性格淳厚的人,他們有著同樣的赤誠之心和平易近人的特質。即使方才還在棋盤上爭得你死我活,兩人的情誼在賽後也依舊融洽。
「看來這局是我節節敗退啊,總這樣四處逃竄真叫人鬱悶,假如這是真正的戰場的話,該如何出奇致勝呢?」老人說著,就啞然失笑了起來。
而已然認定勝券在握的青年也露出了雀躍的表情,在他眼中散發著異樣的光彩的同時,他手下的棋子更是毫不留情地朝對手的王將步步逼近。
梢上鳥兒悠悠鳴囀,清麗的白薔薇芳菲滿溢,正應了那一句鳥語花香。
後來,隨著凜冬將至,老人不由得地開始眷戀起溫暖的南方。在那裡,有他骨肉至親的兒孫們。
「真想早點告老還鄉啊。」老人心懷蓴鱸之思地說道。
隨即,青年跟著盼願道:「要是你回去了,想必貴國的君王會派其他人前來代替吧。希望新來的衛兵也是個親切又善解人意的人,要是整日都被敵視的目光糾纏的話,那我可就吃不消啦。」
又過了一陣子,正逢冬雪消融,春回大地的這個時期,因為利益上的衝突,兩個國家之間終究爆發了戰火。如此一來,至今相得甚歡的老人和青年就在頃刻間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敵人。
這突如其來的展開打得他們二人措手不及。
半响,老人先開了口:「那麼,從今天起我們就是敵對的關係了——別看我年紀大了,但好歹也有個少佐的頭銜,所以只要取下我的首級,就能輕易地獲得戰功啦。來,請動手吧。」
聞言,青年一臉愕然地反駁道:「你在說什麼渾話,為什麼我非得與你成為敵人呢!我不會照做的。現下戰爭正在遙遠的北方開打,我要前往第一線去戰鬥。」
語畢,他毅然決然地離開了。
邊界如今僅剩下老人一人駐守著。
青年不在的日子裡,老人只是迷惘地經歷著春夏秋冬。
白薔薇绽蕊之時,由熹微晨光而至的蜂群,直到夜幕低垂之際才悄悄離去。
此時的戰爭依然在遠方哭號,即便傾耳細聽,也聞不見炮火連天;縱使朝天仰面,也眺不了硝煙瀰漫。
自從與青年分別的那日以來,年老的士兵就沒有一刻能夠放下對他的牽掛。
直到某天,終於有位途經的旅人向他透露了有關戰況的消息:在戰役中的小國潰不成軍,該國的士兵皆被斬盡殺絕,為戰爭劃下了慘烈的句點。
或許青年也為他的國家英勇就義了吧。倍感憂心的老人尋思著,就坐在了石碑的基石上,緩緩地低下了他沉重的頭顱。接著,老人渾然不覺地入了眠。
少頃,似乎是感應到了遠方有大批人馬浩蕩而來,心有所覺的老人睜開了雙眼。
躍然在他眼前的,是一列紀律森嚴的軍隊。而騎著駿馬在前指揮部隊的隊長正是與老人意氣相投的那名青年。
與一般的軍隊不同,這支隊伍出奇的肅靜。
在經過老人面前時,青年無聲地向他表達了敬意,然後才垂首聞嗅了那朵白薔薇。
就在老人正想對青年說些什麼的時候,他乍然從夢中轉醒。
從那場夢境脫離後時間已過了一個月,不堪季節輪轉的白薔薇也隨風凋零殆盡。
——那年秋天,老人啟程返回南方。
—————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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