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權好朋友？中俄聯合聲明：不切實際的停火呼籲、習普互利的聯手陣線

2023 年 3 月 22 日

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與俄羅斯總統普丁3月21日在克里姆林宮會晤之後，雙方簽署「關於深化新時代全面戰略協作夥伴關係的聯合聲明」。圖／路透社

【2023. 3. 22 中國／俄羅斯】

極權好朋友？中俄聯合聲明：不切實際的停火呼籲、習普互利的聯手陣線

「世界兩大極權國家聯合聲明：『俄羅斯需要繁榮穩定的中國，中國需要強大成功的俄羅斯』...」習近平與普丁在3月21日會面，雙方發表了聯合聲明，強調中俄兩國「深化新時代全面戰略協作夥伴關係」，加強中俄之間的友好與擴大互利合作。外界關注的焦點，在於中俄對烏俄戰爭的態度，然而聲明中重申的是一貫立場：「重啟和談、停止陣營對抗」，但矛盾之處也在於呼籲停火卻無視俄羅斯違反國際法的侵略；強調和談卻未顧及烏克蘭的主權，因此中俄聯合聲明被外界批評不切實際，是中俄兩大極權國家友好互利的關係再確認。

▌中俄聯合聲明說了什麼？

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與俄羅斯總統普丁3月21日在克里姆林宮會晤之後，雙方簽署「關於深化新時代全面戰略協作夥伴關係的聯合聲明」，內容強調中俄兩國在各層面的「緊密合作」之外，更鞏固雙方自2022年3月宣布的「無限制夥伴關係」——彼時俄羅斯發動入侵烏克蘭還不到一個月。

中國官方發布的聯合聲明總共9,431字，內容分成九大點，在第一點就開宗明義宣告中俄雙方深化合作的基本方向，並且強調：「兩國人民世代友好具有堅實根基，兩國全方位合作具有廣闊前景。俄羅斯需要繁榮穩定的中國，中國需要強大成功的俄羅斯。」

聲明的大部分內容圍繞在中俄雙方具體合作的範圍、項目，一方面反覆重申雙方互利的願景，一方面也強調在「世界多極化」的體系之下，不接受任何外國勢力的干涉，聲明的幾大項目之中，多數也是中俄一貫的立場重申，並無太多新意。

對此國際輿論關注的焦點，在於雙方是否會在聲明中談及烏俄戰爭、以及對於所謂的停戰又會如何表態。烏克蘭的議題被放在聲明中的最後第九點（篇幅約佔全文9分之1），「烏克蘭」一詞在全文只出現4次，並在文中稱之為「烏克蘭問題」、「烏克蘭危機」。第九點開頭就說明了中俄的立場：

雙方認為，聯合國憲章宗旨和原則必須得到遵守，國際法必須得到尊重。俄方積極評價中方在烏克蘭問題上的客觀公正立場。雙方反對任何國家或國家集團為謀求軍事、政治和其他優勢而損害別國的合理安全利益。俄方重申致力於盡快重啟和談，中方對此表示讚賞。俄方歡迎中方願為通過政治外交途徑解決烏克蘭危機發揮積極作用，歡迎《關於政治解決烏克蘭危機的中國立場》文件中闡述的建設性主張。雙方指出，解決烏克蘭危機必須尊重各國合理安全關切並防止形成陣營對抗，拱火澆油。

雙方強調，負責任的對話是穩步解決問題的最佳途徑。為此，國際社會應支持相關建設性努力。雙方呼籲各方停止一切促使局勢緊張、戰事延宕的舉動，避免危機進一步惡化甚至失控。雙方反對任何未經聯合國安理會授權的單邊制裁。

聲明中說的「俄方重申致力於盡快重啟和談，中方對此表示讚賞」，被認為是中俄目前在戰爭問題上的一致決定，即是同意透過和談方式結束戰爭。同時聯合聲明也在下文特意點名北約、美國，指責北約「持續加強同亞太國家軍事安全聯繫、破壞地區和平穩定」，還有指責美國「抱守冷戰思維，推行印太戰略，對本地區和平穩定造成消極影響」——這些都是中俄一貫立場的再度重申。

綜觀中俄的聯合聲明，關於烏俄戰爭的描述和立場，毫不意外地不脫普丁從發動入侵之前，就定調的說法，即是指責北約與美國威脅、以及強調安全利益受到損害，較值得注意的是，中俄聲明當中指責美國和北約「損害和平」的地緣範疇，從原先的俄羅斯單方，擴大到了亞太，因而中國及周圍地區國家自然也就涵蓋在內。

3月21日習近平與普丁簽署《中華人民共和國和俄羅斯聯邦關於深化新時代全面戰略協作夥伴關係的聯合聲明》。圖／美聯社

▌俄國歡迎的《關於政治解決烏克蘭危機的中國立場》？

聯合聲明中說：「俄方歡迎中方願為通過政治外交途徑解決烏克蘭危機發揮積極作用，歡迎《關於政治解決烏克蘭危機的中國立場》文件中闡述的建設性主張。」——此處說的文件，指的是2023年2月24日中國提出的12點立場。

在這份文件中提出「解決烏克蘭危機」的12點立場，分別是：尊重各國主權、摒棄冷戰思維、停火止戰、啟動和談、解決人道危機、保護平民和戰俘、維護核電站安全、減少戰略風險、保障糧食外運、停止單邊制裁、確保產業鏈供應鏈穩定、推動戰後重建。

實際上12點立場沒有具體的內容，且對於現實問題含糊其辭，例如第一點的「尊重各國主權」談到要維護各國領土完整，但是否應該保障烏克蘭被奪去的地區？中國沒有詳述。又如「停火止戰」、「啟動和談」也僅只於有說法沒做法的階段，更避開了導致戰爭爆發和延續至今的關鍵：俄羅斯的「侵略行為」。

一如中國在戰爭爆發後，國際制裁俄羅斯的聲浪中，始終不願表態譴責俄羅斯，在12點立場、或是中俄的聯合聲明內，中國也並未明確要求俄羅斯軍隊離開烏克蘭——這一點正是烏克蘭表態啟動任何談判之前的先決條件，但俄軍一直以來毫無撤出跡象。

即便後來的中俄聲明說「歡迎文件中的建設性主張」，但是否要積極落實？如何執行？並無具體實質的做法；更何況中國提出的12點立場，仍有很大的解讀空間（例如「尊重各國主權」，俄國與烏克蘭的理解就是南轅北轍）。

▌西方與烏克蘭陣線的回應：「聲明不切實際」

在美國和烏克蘭陣營眼中，中俄單方面呼籲儘快重啟和談、以及普丁歡迎且認可中國的「和平方案」，兩者顯得諷刺與矛盾。美國對此批評習近平的和平方案和訪俄行程是為俄羅斯提供了外交掩護，國務卿布林肯和白宮發言人柯比也給出強烈回應，布林肯呼籲全世界不能被「和平方案」愚弄，而白宮方面也提出：

「如果中國真心想要實現停戰，那麼應該要施壓俄羅斯撤軍。」

事實上，不論中國提出的和平方案或停火協議，都備受美國和烏克蘭質疑。以和平方案為例，如上所述，中國的和平方案裡形容這是一場「烏克蘭危機」、而非「戰爭」，烏克蘭總統顧問波多利亞克也直評該方案矛盾，一方面要求尊重各國領土完整，但實際上卻不尊重烏克蘭的主權。此外，中國雖然呼籲停火，但和平方案裡卻沒有提及該如何處置烏克蘭被被佔領的領土，因此柯比也指出：現在停火，實際上就是認可俄羅斯的侵略、允許俄軍繼續佔領烏克蘭的主權領土，而且讓俄羅斯比起入侵之前，佔領更多烏克蘭領土。

然而，在美國和烏克蘭陣營眼中「不切實際的停火呼籲」，卻反而能為中國提供正面形象，因為中國官員能就此營造「和平使者」、「只有中國在呼籲停戰」的形象——柯比對此也直接形容：「這就是經典的中國手段。」對此，歐盟也與美國和烏克蘭抱持相同立場，認為和平談判的時機相當重要，擔心如果太早進行和平談判，代價即是犧牲烏克蘭的主權。

其中，此次的中俄會談，外界也關注習近平是否會軍援俄羅斯，從而改變戰況。該軍援風聲一開始由美國公開釋出，中方嚴正否認。而在雙方此次會談之後，雖然加深合作關係，但美國也指出目前沒有跡象顯示中國會提供致命性武器給俄羅斯。烏克蘭對此深表關切，除了烏克蘭總統顧問波多利亞克回應「務實的中國應該不會犯下這樣的錯」之外，澤倫斯基目前也正努力接洽，希望能和習近平會談。

▌同一時間的對照組：日本首相訪問烏克蘭

當中俄領袖仍在克林姆林宮會面之際，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在3月21日閃電到訪基輔，與澤倫斯基會談，與習普會形成立場上的強烈對比。

岸田文雄是在19日出訪印度之後，前往波蘭、透過火車進入烏克蘭，行程保密且僅有少數人隨行。身為今年5月G7峰會的主辦國，岸田文雄是最後一位親訪烏克蘭的G7成員國領袖（也是二戰後，日本第一位進入戰區訪問的領袖）。岸田此次的行程除了在基輔與澤倫斯基會面，也同時拜訪在基輔郊外的布查小鎮。布查小鎮在戰爭開打之際遭俄軍佔領，隨著烏軍奪回布查之後，發現平民遭俄軍無差別殺害、屍體橫放在街頭上的畫面震驚國際。岸田文雄向小鎮罹難者鮮花致哀，指出自己「對殘忍行為產生強烈反感，謹代表日本人民，向失去親人、受傷人的人民致上深切哀悼。」

事後，岸田文雄宣布，日本將提供無殺傷性武器裝備給烏克蘭，同時再追加支援5億美元。截至目前為止，日本已經援助烏克蘭至少76億美元，以及接納約2,000名逃難的烏克蘭人。不僅是日本，歐盟在20日——也是習近平訪俄行程第一天——宣布未來一年將提供烏克蘭100萬枚砲彈，援助總價值高達20億歐元，美國也宣布再加碼軍援3.5億美元。這一些西方軍援與資金對目前砲彈、彈藥短缺的烏克蘭極為重要，同時也是預計為烏克蘭的春季大反攻做準備。

▌中媒的解讀：「中俄光明磊落，不看別人臉色」

儘管西方陣營並不看好習近平的訪俄行程和和平方案，但是中國國內媒體將習近平描述成一位「始終勸和」的重要領導人。中國報章頭條紛紛刊登習近平與普丁握手微笑的畫面，亦重點報導雙邊的合作，以及中國可以如何解決「烏克蘭危機」；在評論上，也重點展現習近平對抗西方陣營的決心，例如指出：即便知道西方國家會以訪俄行程做文章，但是習近平還是拜訪俄羅斯，因為：「中俄光明磊落，不看別人臉色。中俄交好意義重大，不受別人干擾。」

習近平的訪俄行程僅有短短三天（3月20日至3月22日），雙方除了有正式與非正式的會談，普丁也在宴會廳上款待習近平與中國官員，從釋出的照片亦可發現兩人在微笑交談，普丁還以「乾杯」祝福習近平。根據《華盛頓郵報》報導，當習近平在22日結束行程、要離開克林姆林宮之時，他與普丁握手致意，說道，「100年來，從未發生過的變化即將到來。當我們在一起時，我們正在一起推動這個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