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間諜兵工廠竊密案
1970年,三十二歲的斯坦尼斯拉夫·普什卡爾繼續在基輔“第2兵工廠”擔任無線電設備調校員。下班回到第聶伯河左岸別列茲尼亞基區的家裡陪伴父母和年幼兒子(離婚無妻),閒暇喜歡攝影、釣魚,曾不止一次因非法垂釣遭罰款。
當時廠裡安排他跟三名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派來的見習人員金澤漢、崔德利、丁聖基(音譯)一起工作,三人正在基輔軍校培訓,學習蘇聯援助朝鮮的反坦克導彈系統。工友們只知道他們三人的姓氏,金氏俄語最流利,充當翻譯。沒多久三人就和普什卡爾交上朋友,時常邀請他和各位同事下館子吃飯,播放朝鮮電影。
隨著交情日深,朝鮮人開始到普什卡爾家做客,贈送人參等禮物,比如給普什卡爾的參酒和給他抱恙母親的參膏,號稱治百病。普什卡爾工作能力強,酒癮也大,而且在廠裡有著“唯利是圖”、“亂搞男女關係”的惡名,喜歡進口商品,極少參加車間公共活動。朝鮮人不會不知道這些,每每把他灌醉後進行嚴肅對話。
1971年2月朝鮮人見習期滿,到普什卡爾家飲酒慶祝,贈送金筆、人參酒。席間金和崔表示此次見習太短了,他們仍有事情沒做完,希望能複製工廠檔案室存放的2K8“方陣”反坦克導彈系統圖紙(機密材料,外國人無權接觸)。目前尚不清楚普什卡爾是否理解這一要求的實質,也不清楚他是否猶豫過,反正他不僅同意,還提出給圖紙拍照。於是朝鮮人送他一部瑞士產“特熙納”微型照相機,請他把膠捲送到莫斯科(贈予旅費25盧布),往朝鮮使館打電話找“尼古拉”,自稱“基輔的斯拉瓦”。但普什卡爾沒用這部相機,午休時間進檔案室帶出密件,回家用自己的“澤尼特”拍照,然後送回工廠。檔案室保密員當然違反了規定,但她覺得熟人同事進進出出沒什麼大不了。
朝鮮駐外間諜機構給普什卡爾的代號叫“老鄉”。“老鄉”直到1971年底才把膠捲送往莫斯科——在另兩位朝鮮間諜“朴”和“洪”攜帶崔的信、各種禮物外加500盧布登門拜訪之後。接下來幾年普什卡爾的朝鮮聯絡人和任務多次變化,除圖紙外還被要求提供零件和儀器。1972年朝鮮人吩咐普什卡爾盜取他無權接觸的防空系統圖紙,他只好求助技術檢查科的朋友根納季·瑙莫夫。普什卡爾帶領聯絡人去瑙莫夫家,由於家人都在,聯絡人必須在廁所、廚房或陽台悄悄跟瑙莫夫談話。瑙莫夫對此拿捏不定,詢問普什卡爾,普什卡爾說“那些蠢貨願意為這種區區小事付很多錢”,最終瑙莫夫同意與朝鮮人合作。
後來的案卷顯示,根納季·瑙莫夫不是一個人行動:他早在1971年12月就被KGB招募為線人監視斯坦尼斯拉夫·普什卡爾。事情的起因是:由於KGB懷疑朝鮮見習人員從事非法情報活動,秘密搜查其宿舍,發現了普什卡爾的相片及寫有他姓名的紙。同時奔薩方面情報稱基輔一家保密工廠的某個工程師正向朝鮮間諜傳遞材料。KGB判斷此人即普什卡爾,開始安排人監視。據說瑙莫夫在被KGB招募之前已經對普什卡爾起了疑:他警覺地注意到普什卡爾曾炫耀朝鮮人贈送的“特熙納”相機,日常消費也忽然闊綽起來。此外,普什卡爾的廠房主任和另幾位同事也暗中幫KGB盯梢。
KGB考慮了逮捕普什卡爾的各種方案,包括強迫他成為雙重間諜的方案。但1975年1月發生的一樁意外導致逮捕推遲:普什卡爾攜兒子再次前往莫斯科,察覺自己被跟蹤,但他並不確定究竟是身份暴露,還是因為醉醺醺坐飛機的時候大吼大叫惹了麻煩,總之他注意到有個灰衣人開著同一輛黑色“伏爾加”多次出現。於是取消本次接頭。
瑙莫夫告訴KGB,普什卡爾被嚇壞了,猶豫著要不要結束跟朝鮮人的合作。然後他冷靜下來,仍不敢主動聯絡,朝鮮人也沒找他。普什卡爾申請去民主德國工作未獲准,1977年離開兵工廠到一家木材廠上班。1978年KGB決定將該案歸檔,原因似乎是無法根據目前搜集到的材料提起刑事指控。同年普什卡爾繼續跟朝鮮人見面,KGB不知情。
1979年底情況突變。當時在莫斯科領導朝鮮駐蘇情報機構的助理武官玄基謝(音譯)指派代理人去基輔見普什卡爾,交付一張朝鮮方面所需物資的清單,包括“中子彈防護材料、視距800公尺的夜視儀器和雷射測距儀”。該代理人已被KGB控制,於是玄被驅逐出境,另一個KGB線人(代號“卡恰洛夫”)飛去基輔,在醫院探望腸道手術後的普什卡爾,交付清單並用隱藏式麥克風記錄二人談話內容。
KGB迅速行動,把案子“合法化”,也就是“編造KGB如何偵知這一切,絕口不提多年來的起伏”,以便刑事立案。根納季·瑙莫夫提交給KGB一份正式說明,其中描述前同事普什卡爾怎樣怎樣跟朝鮮間諜合作,特別強調自己是讀了KGB第一副主席謝苗·茨維貢《秘密戰線》一書才決定檢舉的。
1980年10月30日普什卡爾被民警逮捕(理由是公共場合罵粗話),接著KGB官員出場,嚇唬他說朝鮮聯絡人已盡數落網,坦白是唯一出路!普什卡爾信以為真,對所作所為供認不諱,用“愚蠢和怯懦”解釋自己罪行,表示之所以拖到今天僅僅為了讓兒子完成學業。
1981年7月斯坦尼斯拉夫·普什卡爾出庭受審,認罪懺悔並請求寬大處理。法院判決其“以間諜活動形式叛國”罪名成立,處十年嚴管勞改。之後在“彼爾姆-36”勞改營做電工,服刑期間亡故。據同樣監禁在該勞改營的持不同政見者奧列西·舍甫琴科介紹,死因大概是急性胃潰瘍或腸道出血。“第2兵工廠”試圖追回普什卡爾盜取的零件價值535盧布65戈比,勞改營機關答覆稱不可能追索款項,因為“該犯已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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