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贝尔文学奖丨金爱烂的韩国文学
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将人们的视线再次聚焦到韩国文学上。借此机会,给大家推荐金爱烂。读她的作品,会感受到东亚人共通的痛苦——爸爸总是懦弱无用又尴尬,妈妈总是辛苦能干又顺从,姐姐和我总是在考试,永远没个好日子。一个个故事在金爱烂笔下慢条斯理地铺开,写得平静又细腻,读完后你会感受到绵长的一阵钝痛。
比如说,《奔跑吧,爸爸》这篇里,是以一个女儿的角度去写爸爸,但不是写“实在的”爸爸,是写一个“缺失的、在想象中的”爸爸,书里写到:“看着妈妈隆起的腹部,爸爸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终于赶在做爸爸的前一天离开了家门,从此再也没有回来。”于是在“我”的想象中,爸爸一直在奔跑。这样的想象其实很心酸,它说明什么呢,说明关于父亲的记忆是和“日常生活”丝毫不相关的,因为从来没有一起生活过,所以根本无从得知父亲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只能有点超现实地想象,他一直在奔跑。
这样的想象又是非常曲折的,书里写到:“我突然想,我是不是因为无法原谅爸爸才不停地想象?为什么我总是让爸爸不停地奔跑?难道我是担心在爸爸停止奔跑的瞬间,我会冲上前去杀死爸爸?蓦地,委屈涌上心头,趁着委屈还没有把我欺骗,我要快点儿进入梦乡。”
对缺失的父亲,金爱烂写出了女儿心里的想念、埋怨、委屈和善意,最后对父亲的揣测是,“尽管爸爸是世界上最不起眼、最狼狈的人——这样的人同样会痛别人之所痛,爱别人之所爱。”还是对父亲留下了温柔的一笔,没有责备,没有憎恨,这是属于女儿的宽容。
写母亲的部分我更喜欢。比如《刀痕》这篇,一来就写到:“妈妈的刀尖上流露出一辈子喂养别人的漫不经心。对我来说,妈妈不是哭泣的女人,不是化妆的女人,也不是顺从的女人,而是握刀的女人。”短短几句,就勾勒出一个坚韧有力,勤劳能干的形象,妈妈是开面馆的,刀削面是招牌,所以她是“握刀的女人”。
提到母女关系,我们东亚人很容易联想到母亲的隐忍、牺牲、奉献,女儿的愧疚、自责、感动,这是非常复杂又非常深刻的感情。《滔滔生活》这篇就写到:“姐姐说每咽下一个饺子,感觉都像是在吞咽妈妈。……我的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二十多岁的姐姐和我,我们的肉体会不会是用妈妈卖过的几千个饺子做成的呢?”
我特别喜欢这两个片段,妈妈像母兽一样,用血肉之躯撑起一个家,把孩子一点一点喂养长大。金爱烂没有做过多的叙述去描写母亲的苦难和不易,但是读了这两个片段,就是能感受到母亲生命力的强大。
金爱烂也经常写到姐姐。在《三十岁》这篇,就以一个后辈的身份来给一位姐姐写信,内容关于什么呢?就是姐姐和我在“鹭梁岛”这个地方学习考试的日子。鹭梁岛是什么地方呢?它又被翻译为“鹭粱津”,位于韩国的首都首尔,这里聚集了非常非常多的“考试学院”,公务员考试、律师考试、教师录用考试,几乎所有在这里的人都是行色匆匆,抱着书本,可想而知是如何的压抑。用书里的话来说就是:“住在里面的很多女人即便不期待变优秀,也在为达到普通标准而不遗余力。她们不知道什么样算是普通,只是想在被人们如此命名的地方努力,哪怕在边缘镀镀金也好。”故事里,这位姐姐和我都是勤奋、温柔、善良的人,可是“我们”的结局都差不多,无外乎考不上,考了很多年才考上,考上了八年没有得到任用,“只是一想起姐姐在狭窄黑暗的隔间里埋头于错题,独自老去的青春,我的心就好痛。”
这种痛,东亚人都懂吧。
金爱烂笔下的人物,大多是普通人,日子不宽裕不奢侈,过得紧巴巴又勉强能维持下去。我喜欢金爱烂的一个原因在于,她写这些故事,不是用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的笔触来写的,而是带着感同身受,写出了一种无可奈何,就像是在说“这个现实好糟糕,可是我来不及多想,因为我得活下去。”
#她们的读书会##她们的日常关注##韩国作家韩江获2024年诺贝尔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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