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的夢遊（19）

我并不是很想那么快结束这段路，但图书馆已经近在眼前。

最后的一段，是一条长长的上坡路，台阶一级级，让大腿肌肉马上就开始酸痛。我走走停停，并没有抱怨。反正走完一个台阶，也就少了一个台阶。在人生中，能够如此简单完成的事，总是太少太少。所以，我度过了开始的不适，慢慢竟有了一种振奋的感觉。也许只是身体内的激素玩的小把戏，可无论怎样，都让我觉得开心。

懂得每天都找些愉快的事，逗自己开心，并不容易。面对未知，总是有所恐惧。不管将要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吹口哨的人，还是一匹奇怪的马，我都会感到一种把握不住的忐忑。似乎已经很久了，自己似乎总是在受惊吓的一天度过。就连身边什么人，忽然高聲咳嗽一下，都会让我感到心里一沉。有一段时间，我甚至要远远避开人群，因为那里似乎总是有什么让我恐惧。

如今走在这条路上，累了就歇一歇，并没有人来催我，而我也不会催自己。

这座陌生的城市，渐渐在眼前开阔起来，我原本只能看到的一个圆，不断变大，成为一个似乎有着呼吸的生命。一片一片的树林和草地，夹在一条条街道间。最中心是一片湖水，没有凌空的桥，只有几只船，似乎无人看管，随波摇荡。有一座最高的建筑，是闪着金属银光的铁塔，高耸入云，即使我再爬上去，到这条路的顶点，也一样是要仰视它的塔尖。

近处有很多彩色的丝绸飘带和无数卡通装饰，几个人骑着车，正向湖的方向而去。

可惜没有鸟儿，我看了看天顶的那道幕，不禁想：可惜没有鸟儿。

我吹起一支曲子，只是忘记了旋律，于是每一次试图回忆，都只能让曲子像风中烛火一般，摇来晃去，总是找不到该唱的音符。我一个人创作了十几支曲子，吹得嘴唇都有些疼起来。如果是小时候的考试，我现在大概是在写一篇叫作「我充实的一天」的作文。

最上面是一片平台，石板铺得平整坚实，似乎天生就该如此，有这么一大片平整的石台。

图书馆就在石台的正北方，三层的建筑，两边还有辅楼，在楼顶上则是一座细细长长的白色铁塔。

我走了过去。

一个半自动的机器人，从桌子后抬起头。

它只有上半身是拟人化了，下半身则固定在一把铁椅子上，仿佛是一个能说话的水塔。

这个奇迹人放下自己正在看的书，敲了敲自己的头，发出硁硁的脆响。他问道：「你要进去吗？」

「我要進去。」我其實不那麽確定。當我乘上火車，走了這麽遠，才來到那個圖書館，我真地不夠確定。但在這個時刻，讓我說不進去，似乎更有一種恐慌的感覺。我必須下一個決定，但這個決定，並非我所願。

「轉過去，你會看到門。」機器人說完了，又開始看自己的書。

我打算沿着它指的方向，去找一下門。但在走過去的時候，我忽然想到什麽，就問了一句：「你在看什麽書？」

「大概是什麽安慰之類，前面有個字母吧，也說不清。」機器人沒有再擡頭，只是含混着說了一些話，之後便是長時間地停止動作。

我打算踮起腳看看，可那本書被壓在它的手掌下，只是看到似乎還有插圖。

我沒有再停留，繼續向裏面走去。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