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26線出草團
「我第一次來這邊,麻煩你帶路囉。」
「我也好久沒來這邊了!」
「哦?是嗎?大學的時候?」
「兩個月前。」
副駕駛座的好爺自顧自連接車內藍芽播歌,唱起李幸倪。才到副歌,他就打呼嚕了。
微嘆一口氣,輕踏Toyota Yaris油門,人生第一次左軚左燈,向着國境之南緩緩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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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程計劃之初相當隨意,我為了一圓平生沒去過墾丁的遺憾,硬是拉了好爺和披頭出門自駕遊。一人有一個夢想,每個人想去的地方不同,每個人想住的旅館不同。最後決定,租車由好爺負責,行程我負責,旅館各有各訂。兩日一夜,一日五餐,左營召集。初春三月,遲到的遲到、迷路的迷路。沿XX號公車,過楓港,抵車城,說好由好爺在副駕駛座指路,他一綁好安全帶就⋯⋯
睡着了。
還打呼嚕⋯⋯
抵達墾丁時已近四時,我們行程簡單,第一天繞墾丁古城一圈。第二天順着公路往前。沒甚麼特別想吃的,沒甚麼事特別要做。唯一目標只有:不要吵架。
在墾丁大街尋覓7–11,那人卻在萊爾富
「待會要怎麼走?」
原本計劃在古城區,找家簡單餐廳,吃個簡餐就算。夜深偏鄉,還要走遠,太累了。
出發前,好爺說「很久」未訪墾丁,想去大街夜巿掃街。我想想,好吧,他是阿扁年代在北部讀大學,今次重遊實為不易,遷就他。
台灣馬路晚上黑到一個令我驚慌,街燈如螢火,車窗貼滿防日曬減光紙。若然香港貼防日光,至少在倒後鏡前方,𠝹出一個孤型,好讓司機看清楚倒後鏡。這台租來的車子貼了個滿版,存心讓司機看不到夜路。倒後鏡裡,後方車輛的車頭燈看起來跟北斗星差不多,而且是陰霾時的北斗星。
夜車、街暗、彎多、路窄、首駕,極不熟路。副駕好爺負責導航,我問:「待會要怎麼走?一直走就是?」
「我不熟路呀,很久沒來墾丁。」
「哦,也是。以前讀大學時?」
「又唔係喎。十二月囉。」
兩個月前。
正當我內心煩燥不已,只敢以時速六十公里往前駛。遠遠望見前方警察封路。我問:「嗯?怎麼辦?前方有停車場?他們指我只能轉右喎。」
「所以你應該在麥當勞掉低駕車,我哋行落大街。」
「麥當勞?還要走多遠?」
「在後面。你駛過了。」
我當場想熄匙走人,你揸。
墾丁大街入夜封路,一路上均是夜巿小吃。讀書時每個夜巿都有特色食品,比如花園夜巿吃蚵仔煎、大東夜巿原住民烤肉,僅以一攤,別無分號。
如今好些攤檔連鎖式經營,某回跑外送,方知道一條街三攤小吃,菜式迴異,卻是同一店東。墾丁大街好不到哪裡去,小吃零嘴多,正餐少。我未吃飯,想說找家鐵板麵,沒有。
路過小炒店,我建議,三個人先吃一點墊肚。他們說,好貴㗎小炒店,一百元一碟。然後,各買了兩百元鹽酥雞。既是如此,無所謂,熱狗、墨西哥卷也能飽肚。我們分頭覓食,吃完兩檔,電話聯絡。
我問:「在哪?」
「在7-11。」
墾丁大街有三間7-11喎大佬!邊一間呀?
「前面有檔鹽酥雞。對面有OK。」
墾丁大街有兩間OK!算,我每一間找找看。從小承億旅往回走,邊走邊惦記着手中的鹽酥雞,怕涼掉。走到一半,背包突然被人硬扯。
我正要發火,邊L個柒頭拉我背囊!相機鏡頭都在裡面。一轉頭,竟是披頭。
「嗯?你們不是在7-11等我嗎?」我望一望,尚有一百米才到第一間7-11。
「我們怕你找不到,所以到萊爾富等。」披頭說。我還在選擇詞語,披頭解釋:「我有傳語音給你,怕你聽不到,一見到你路過就出來了。」
Fine,唔,無所謂。都吃飽了吧?八點半了,準備回程吧。此時,好爺指一指街心,那邊有牛肉麵、有飯,要不要吃?披頭說,不如買披薩,好像比飯麵吸引。
我問,你們還吃得下嗎?
吃不下。
OK。買、買、買。
差一腳見到沈葆楨
拍完城門,穿過巿場,回酒店。好爺尚未起床。他愛整潔,出門前必定要洗澡、刮鬍子、檢查手機電量⋯⋯四十分鐘跑不掉。我就不等他了,先吃早餐,吃完再叫醒他。
出乎意料之外,吃完早餐,他已梳洗完畢。草草吃了早餐,聯絡披頭,十點前順利出車,我感動不已。一定是出門前幫捷運站迷路的阿姨Google Map的好報。
行程十分隨意,沿着台26線往南行,見到一個點就停下,泊車、拍照。我算是半個地理痴,沿路岩石地理景觀,看得很入神。
船帆石是附近台地滾下來的巨型珊瑚礁石灰岩,墾丁這邊我都先踩一腳,確認那塊石頭是硬的,能受力,才踩過去。中途還小跳了幾步,現在想起來挺危險,一旦跳過去那塊礁石崩了,後腦著地,就去見沈葆楨了。
「外套要穿上,雖然未到夏天,太陽很猛,也是會曬傷。幾年前我們來這邊,其中一位車友穿背心,心口和手臂熟了。」
哎係喎!我怎麼忘了疫情之前,好爺曾經機車團環島,墾丁大街他不熟路?不過燈塔他沒來過,那年行程只開車到最南端,遙望,接着便繞道往台東。
任務達成,接下來去哪一個點?二人對園區內景點興趣缺缺,而且每個景之間都要步行二百至五百米,高高低低,運動量「大」,太陽又大。索性回到入口,坐低休息。
「怎麼辦?才三點。反正入園門票買了,多走一個點吧?」當下決定向南走,地圖標示的鵝鑾鼻最南端。走走拍拍,上棧道,攀滄海亭拍照。海風帶寒意。
從滄海亭走到最南點觀景平台,滿足了。往下一個點出發吧!該怎麼走?
此時,領路員好爺宣佈:
迷路了!
嗯?慢着?吓?園區內呢,有路標、有指引、有網絡、有遊人⋯⋯我翻開園區地圖研與披頭研究:「先前我們在這是吧?現在我們是這裡。那麼應該⋯⋯能幫我看一下轉角的路標嗎披頭?嗯?披頭?」
他走了。
呃,怎麼。我連忙快跑上去,明明只差二十米,明明是山路,距離沒有縮短。不是說迷路嗎?車匙在我手上呢!喂!
他們總算在三岔路口停下,他們用手機,核對路牌以及園區地圖。這個路口十分鐘前經過。
「ABC三條路。A路未走過,B路是我們從入口走到滄海亭的路線。」披頭說。
「那走C路吧!」好爺核對手機導航,非常認真衝往C路口。
「點解你要行C路呢?我們剛剛就是從C路過來。」披頭說:「A路未行過。B路一定啱。C路就肯定唔係。」
「哦!係咩?好啦!」好爺現出他招牌的露齒笑。我知道他不開心。
小杜肉包
沿着公路再往前走,台灣最南端的聚集點人有點多,擠不進,怎麼拍都有人。漸黃昏,蚊子亦多。不到五分鐘我們便回程了。我還想繼續往東,看看風吹沙,再從恆春出火繞回古城,圓滿一圈。好爺卻說:
「我想買肉包。上次跟老闆來他買了一大箱,非常新鮮、非常好吃!老闆專程開車,不順路都要去買,一大個好飽肚。六點關門,賣完就無了!好多人專程買急凍買子回去。你之後帶團,知道多一個點可以買拌手禮也是好事。」好爺極力推薦,我頗為掙扎,他續道:「風吹沙和之前的景點沒甚麼分別,一個沙灘囉。」
五點多,我們抵達小肉包店。我想,既然來到買個特別的,帶鹹蛋。好爺和披頭買普通肉包,吃完,順道去全聯買東西。我留下看車,順便整理行囊。
萬里無雲,亞熱帶的夕陽平地展開,新月懸空緊隨其後。最好的時間、最佳的黃昏、最悠閒的假日,我居然在一條鋪得不甚平整的馬路上,在違泊Toyota Yaris的車尾箱吃着鹹蛋豬肉包子。
流浪狗越過馬路,來到包子店門前,盯着我手上包子。我趕緊呑下肚,跟牠說:「我去Costoc買一箱給你好過,不過你要自己蒸返熟佢喎。」
每周一則城巿故事。突破點對點生活模式。
邁開腳步,劃出舒適的平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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