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的流浪貓

流浪的人把走失的貓，稱為流浪。

貓不反駁，它只顧流浪。蜷成一團毛線，連冷笑都懶得。

我說的這隻流浪貓，據目擊者稱三歲時被一群貓流氓群毆咬斷了尾巴，從此遁入車庫，再也不敢出去。終日守著百多輛汽車，把各種豪華的車頂、車底、引擎蓋輪流住了個遍。

但再好再多的豪車也不能吃，有一兩個車主隔三差五在地庫一角給它放點東西，有魚骨、有蝦皮、有剩菜。不知這些人怎麼想的，把貓當垃圾桶了嗎？

直到疫情被困在家那段時間，我們才注意到了地庫裡的它，從叫聲判斷出了性別是她（母貓叫聲“喵”，公貓叫聲“嗷”），從此開始正式喂她。

買的是泰國進口貓糧、日本貓罐頭，三個月後，她的毛色都有了光澤，明顯吃胖了，我們比她還歡喜。在朱天心的書中受了啟發，我們也專門買了貓餐盤，不再讓她去地上舔食，維護她可憐的飲食尊嚴。

颱風天，地庫不太平。地面上的貓無處藏身，餓極了也會打破貓界各自地盤互不侵犯的潛規則偷偷下來地庫打秋風，鬼鬼祟祟溜到她的餐盤附近撿幾粒灑落地上的遺留米粒吃。

以為不是什麼大事，直到有一天我們親眼目睹了一隻地面上的外來貓歇斯底里地毆打我們的地庫貓，我們才意識到，動物和人一樣，本性都是兇殘的，每天都在為食物和交配權這兩件事爭鬥殘殺。

我買了一隻沙包，放在車裡，專門用來投擲驅趕外來的侵略貓。

寒來暑往，四年過去了。在她的生命裡，這是多長的一段時光？她並不顯老，毛色愈發亮了，體型保持得適當，比大多數中年人類強。但她肯定是老了，身體衰敗是不爭的事實。很明顯，因為地庫已瀕臨淪陷，外來貓數量多了，近幾個禮拜，敵貓竟有了長期駐紮地庫的苗頭。

過去我們一天喂她兩頓，早晨上班，傍晚回來。三天加一次零食，週末魚罐頭饕餮盛宴。

但最近她越來越難找了。過去喊她一聲，她就應一聲，一溜小跑過來，像隻小狗撒歡。最近叫她千百遍她也不敢現身，躲在暗處觀察敵情，很多時候寧可餓一天肚子眼睜睜看我們失望地走開她也不敢出來。

上週，兩天沒找到她。

大前天，她也沒出來。

前天，她的餐盤明顯被別的貓糟蹋過。

昨天，我沒上班，下去找了她五六次，不見蹤影。

今天，我猜她大概真的去流浪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