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小结
KJ
想了很久最后一篇应该发点什么,还是觉得对这个项目做个小结最合适,之前的游记多半是当时的伙伴开阳在儋州的实地调查和个人感受,而后我在今年的十月完成了一次分享会展示合作手艺人的创作和项目的来龙去脉,也和一些感兴趣的朋友和方向相似的数字游民交流了彼此的理解和方向。总的来说对一个短小的项目来说也算完整,但对于这个项目开始的预期来说很多事都有巨大的偏差,也很值得复盘一下:
1.非遗究竟是一种馈赠,还是包袱?
诚然从表面上来看,这些拥有非遗技艺的少数民族传承人都是幸运的,不单单是因为他们是“天选之子”,继承了祖辈的手艺;这些手艺得到了联合国教科文的认可;还因为他们可以成为政府支持和补助的对象。这种先入为主的想法在我认识第一个,第二个甚至第三个传承人时都还保持着,我认为他们的技艺已经得到了多方面的重视,再度发光只是时间问题。但是当我和更多相关的手艺人或者他们的合作者聊过之后,就不得不重新审视一遍关于这些非遗技艺和手艺人的处境了,与此同时重新审视的还有像我们这样的项目和我们的位置:
首先,很多手艺人其实志不在此,并非因为爱手艺而学手艺,有的是迫于生活,有的是希望搭上非遗和文创热的风口火一把,但是这些手艺人的共同诉求还是一个“利”,他们触觉敏锐,关注各类直播大V和网红,和我讨论时谈得最多的还是怎么能变现手艺挣钱,我也清楚,如果不从他们关注的角度去说,可能只会各聊各的,所以还是会尊重他们的期待。其实不论在哪个行业,希望提高收入都是正常期望,但问题在于,他们所选择的就不是可以快速变现的职业,而他们眼里的理想的样子,总总是凤毛麟角的那几个行业名人,他们认为是资源分配的极度失衡导致他们目前止步于的阶段。
其次,到底是手艺人,还是艺术家?这是个问题。
即便我们可以真心地欣赏他们做的每件作品,也由衷地认同民族元素中的艺术性,但他们的手艺归根结底是服务于生活的功能性的产品,就和把这手艺传给他们的祖辈一样,染布,织布,刺绣,陶土,竹编,所有这些手艺,最开始是为了日用的吃穿用度,也将一直保持这样的属性。如果一味强调他们作品的民族元素过度抬高它们的艺术性来服务于抬高价值的目的,那么有价无市也就变成了司空见惯的场面,毕竟在现在的光景里,任何一个民族元素都不是最让人舍得一掷千金的品牌,除非这些手艺人让自己的名字成为品牌。而他们现今的作品,其实并没有几件能把他们送到这样的高度。很多手艺人急切地渴望成名,因为这直接和作品的价值相关,但其实大多数手艺人应该被定义为匠人,匠人的作品价值取决于有多少人认可他的产品带来的体验而不是艺术性,很可惜,就体验感而言有太多可以与手工艺产品匹敌的现代产品。另一个角度,如果是一位决心把自己打造成艺术家的手艺人,那首先应该摒弃的,就是用作品来提高收入这个想法,反之勇敢地拥抱几乎所有的艺术创作者都必须经历的孤独和探索之路。用一种更免于负责的旁观者的说法,可以说这个定义完全取决于手艺人对自己的定位,但我还是给出我的偏向,希望哪怕有一点参考价值。
至此,我也终于能够回答自己之前在第一次有这种想法的时候,反问自己的那句“你这与何不食肉糜有何区别?”——分别很大;职业身份的认同和定位决定了你应该创作怎样的作品(或产品)以及市场的范围,不清楚自己作品的性质和自己实际的工作定位造成了很多手艺人的瓶颈,匠人要服务于别人,应该是服务者的心态去创作,艺术家可以只服务于自己,但也要学会满足于此,其他的,看缘分。
2.关注非遗的独立艺术项目难度在哪?
除了众所周知的资金问题能造成项目的中断和暂停,另外还有几个少有被人提及的问题:
首先,发起者的立场。当我们说明自己并非专业研究者以及做的是一个实验项目时,我们就站在了一种观察多于互动,尝试多于有目标的位置;这样造成在田野阶段和在创作阶段的和手艺人的交流基本都是一方为主——田野阶段他们说我们听,创作阶段我们说他们听。看似问题不大,但其实双方真正同频的时段有多少,不好说。
这种情况和我们之前所希望看到的“帮助手艺人找到新的创意和思路来激活古老的技艺”有了很大偏差。可能是因为时间太短没有做到,也可能是因为我们实验项目的合作者还太少不足以说明这个变化。
还有就是发起者自身对于手工艺的知识储备的问题了,边做边像自然是一种选择,但这种选择的要承受的结果就是:对于手艺人我们能给予的有效的意见(艺术审美上的意见不等于有效的意见)减少,以及输出和分享他们的成果时没有足够的精炼有据,这对于希望了解他们的一些朋友可能是不够有吸引力的。
也因为这些原因,暂停,思考,小结对于独立项目也很重要,在这个节点我可以思考,接下去要不要做,要和什么样的手艺人和研究者合作,以什么立场和方式做的这样一些问题。
最后,感谢matters各位的耐心,祝大家新年都有新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