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靜止》#402 該被遺忘之地（六）

小空曾經懷疑過，他們會不會像無數年前的一些在出生時便與眾不同，在人群之間卻被誤解為自閉的人，在腦海自我創造出來的虛幻人物？

類似的猜想與懷疑，發生過無數次。然後，小空終於醒覺，他肯定曾經進入過「該被遺忘之地」！因為，他所聯想到的眾多可能性當中，有不少是假如沒有在極為古老的歷史時代活過的話，根本不可能知道的。

平常在講學堂教授的材料中不曾提及，能夠被看見被閱讀的文獻書籍通通沒有相關內容。

小空敢肯定自己的想像力就算再豐富，也不可能想像出無數年前的人事物。那麼，他腦海中存在著那些東西，就只有一個可能性，就是他的而且確曾經看過或讀過，只是他遺忘了。

那麼，他被抹殺掉的記憶有多長，就有了初步的估計。那至少是從在透明懸空房間瞬移之後，直到他在「該被遺忘之地」裡閱覽過一定數量的書……

到快第四年的時候，小空終於想到一個最貼近真相的可能性了！

他不是記憶被刪除了，而是超過某一個程度的「流動」都被抹殺掉！

「大腦」就像這裡的任何一個人，沒有情感，根本就沒有喜怒哀樂，一切行動都只為被設定好必須達成的目的而進行。

其中之一，肯定就是人類種族的存續。

而小空敢保證，另一個肯定存在的，就是清除所有情感散播的可能性。

情感，會產生能量。只要是能量，就有被探測的可能。然而，能量太少，難以探測。同理，當他們聚首於透明懸空房間，那時候三人彼此間的情感流動，肯定不會太多。只是，隨著他們愈談愈多，他們的交流促進了彼此情感的萌生，到了蕭老師那時亦有所警覺的程度。於是，哪怕他們當時確實成功瞬移並進入「該被遺忘之地」，在他們從裡面出來之後，一切就都變了……

有了這些想法，同時確信阿流與蕭老師均非自己幻想出來的，小空幾乎每天都會留連「該被遺忘之地」。

直到，戰爭，發生！

戰爭，也就是《亂流遺產》中提及過的「殺」！

不是意外，亦並不突然，純屬定期來一場大清洗，一切皆由「大腦」全權設計與安排……

根據《亂流遺產》的記載，「殺」之所以會是人類唯一的救贖，是因為在沒有……或該說，是在不被容許情感存在的這個時代裡，人類最接近能夠激發情感流動的本能當中，死亡是最具效果、能夠產生最大能量的一項。

對於死亡，在能夠「流動」之前，小空並沒有太大的感覺。跟絕大多數人一樣，死亡只不過是一個讓人能夠進行一場總結的情況。在死後，人們的經驗會上載到「大腦」收集起來，待得適當的迎生命誕生，合適的經驗將會從「大腦」下載到該生命中。除卻經驗，人的其餘一切，似乎都「大腦」分類為沒有循環再用的價值，在死亡降臨後，最妥當的處理方法，就是任由生命在大自然中隨風消散。依古時的說法，那是塵歸塵、土歸土……

然而，在擁有情感……應該說，是在生命流動，重新擁有情感之後，小空有了與以往大不相同的感受。

記憶，或者可稱之為經驗的一種，在死後，或許會因應特殊性而被上載至「大腦」。然而，經驗，卻不能完全定義記憶。在有著情感的記憶裡，哪怕一點點的日常小節，都具備極有意義的存在價值。

小空就怎也忘不了阿流與蕭老師拍他的小腦袋，也忘不了「金3344」是如何變成「空」。這些，對於「大腦」來說，極可能會被歸類為沒有價值的情節，會被新的經驗給覆蓋掉，或被直接刪除掉，甚至在他死亡的當刻就根本不會被上傳至「大腦」，不會被保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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