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之途—不運動的體育課（上）

從小五之後，我的成長過程幾乎就與體育課絕緣。

這麼說可能很奇怪，體育課不上課不然要幹嘛呢？而且為什麼我不用上課呢？

這些問題的答案也很簡單，因為體育課常常是在戶外，需要曬到太陽。皮肌炎跟紅斑性狼瘡是姐妹病，兩個都不能曬到太陽。

體育老師們大概也不知道，該怎麼讓無法曬太陽的學生參與課程吧，所以我的體育課要碼就是坐在樹蔭下幫大家看管書包，要碼就是去保健室找護理師、去圖書館溫習功課或待在教室，總之就是完全不用上課。

小學時期發病的來勢洶洶，讓老師們對我特別「另眼相待」，也給我開了許多特例。但不要說同學們不知道我怎麼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所以很難解釋清楚。

想當然的，同學間多少會抱持著比較心理，為什麼大家都要去上體育課，但我就不用上課呢？很常被故意問到這個問題，而我不知該怎麼回應，於是只好沉默。

其實當時的班導是位很有智慧的老師，我很感謝他，在我恐懼無助的時候，願意伸出雙手來擁抱我，也替我向班上同學說明我的情況。下次會來寫到他，這次先聊聊我遇到的體育老師們。

總是乘涼的運動會

小五之前是體力不好，在加油區當啦啦隊；小五之後是不能曬太陽，因此當然是繼續當啦啦隊。

我不必在運動會時上場，就待在搭建起來的班級帳篷內乘涼。但其實這反而是我少數貼近班上同學的時刻，可以近距離看著同學們去參加比賽，體育項目包括了跑步、執鉛球、跳高跳遠、趣味競賽、大隊接力等等，都是平時我根本看不見的場景。

運動會的時候，大家都會比平時還興奮。高亢的加油吶喊聲充滿了整個學校操場，讓人不禁也感染到那股熱情的氛圍，那是體育好的同學發光發熱的舞台，也是我少數有「班級參與感」的時刻。

體育課的秘密基地

我剛升國中時，待在一所校風嚴謹、重視成績的學校。因為重視升學率，所以會讀書很重要，其他的都可以取代掉。

當時是第一堂體育課，我怯怯地拿著診斷證明書，在上課前給體育老師過目。老師看了以後，爽快的對我說出一句話，我到現在還印象深刻。

他說：「那你以後不用來了，去保健室！」

我表情大概空白了幾秒鐘吧，他怕我沒聽清楚，又開了口：「你來也不能幹嘛，那就去保健室唸書吧！放心，我會給你標準分！你會及格！」

就這樣，我跟體育老師只有一面之緣，甚至連第一堂課前十分鐘都還不到，就糊里糊塗的被趕去了保健室。

到了保健室，我拿著那張診斷證明書給護理師看，然後說了老師叫我來的事。其實那時也搞不太懂診斷證明書的意思，只知道每個老師看完後，都會了然露出「原來如此」的微笑，然後告訴我「好，你去哪裡」或是「好，那你就在這裡」的反應。對我來說，它就像是一張來自醫師的免死金牌，拿著它就能擁有通關的豁免權，暢通無阻。

我就這樣在保健室度過了每一堂體育課。雖然不記得體育老師的臉，倒是還記得跟護理師聊天的內容，他似乎怕我無聊，所以只要有空時都會跟我說上幾句話。

很神奇，護理師講的話題我也都能夠回應，有時候我甚至覺得跟班上同學相比，我還更喜歡來找他聊天些。保健室成了我在體育課時會去的秘密基地，而護理師則是我的忘年之交。我們什麼都聊，範圍很廣，我似乎跟他的小孩年紀相仿，所以他也會跟我討論小孩在想什麼之類的親子問題，我也會跟他講英文單字背不完之類的小事。

再後來因為學校老校舍要改建，估計會有許多粉塵，班導建議我們轉學對身體比較好，國二時我們便轉學去了其他學校。

離開前我去了保健室告訴護理師，他對我說的話，我當時無法理解，但現在我終於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說：「雖然你不能上體育課，但還是要記得運動！」

我想說，體育課不就是要去戶外嗎？我是要怎麼運動？於是不以為意的應下了。

後來我才知道有瑜伽、有氧這種室內運動。國中時太過無知，加上學校體育課也沒怎麼上過這些，因此根本不懂，很久以後才明白，原來在室內也是可以做到運動的啊。

於是國二時，我又到了一個新環境。

陷入圖書館的書蟲

這次我有經驗了，而且班導也事前知道我的狀況，因此溝通過程還算順利。

體育課時，我又拿著那張「免死金牌」去找體育老師，並告訴他我之前體育課時是去保健室。他想了想後，說圖書館比較大，而且還有桌椅能自修，叫我去圖書館溫書。

就這樣，我還是沒記住體育老師的臉，就又跑去了圖書館。櫃檯區有很多志工媽媽，看到我嶄新的制服大概以為我是新生，在上課時間誤闖圖書館，一個阿姨好心提醒我：「同學，已經上課囉，你是要去哪裡的教室迷路嗎？」

我說是體育老師叫我來這裡，又拿出證明來解釋了一番，這下阿姨終於懂了，於是讓我放下書包，拉著我簡單介紹環境。

「圖書館有兩層，下面這層是自習區，擺滿了桌椅，有空位都可以隨意坐，桌子上有檯燈可以打開，書可以先擺在桌子的雙層書架上；樓上是圖書館，唸書累了可以上去晃晃，學校藏書很多一定夠你看，還有很多小說哦，大家很常借的有哪些，不然也可以推薦學校買……。」

我聽的暈頭轉向，還沒回神就被拉上樓。好幾層的木色大書櫃映入眼簾，這下不用解釋也看懂了，我眼睛一亮，阿姨滿意的點點頭後拍拍我的肩就走下樓，留給我一句：「你慢慢看，有問題再來找我！」

哪會有問題，這簡直是我夢寐以求的地方，充滿書香的圖書館，實在讓人心動不已。我迫不及待的投入書堆，這邊翻翻那邊看看。不得不說那所學校的藏書著實豐富，我看到眼花撩亂還沒繞完。橫面看去時共有八座書櫃，每櫃一面有六層還七層架子，直面有兩排，總計十六座的書櫃，而且再後面還有可以自習的空位，拿了書就能在後面看到飽，這裡簡直是天堂！

壓根沒有適應不良的問題，我很快就融入了這座圖書館。那也是我國中去到新環境時，感覺最為自在的一個地方，我心中的寶藏。

（未完，待續）

國小、國中，我的體育課就在貧乏的教科書中度過了。對同學沒有過多印象，對待過許久的圖書館倒是記的清楚。那些經歷過的人事物，都在腦海中留下足跡，抹滅不去。我的體育課從未開始就已經結束，如同煙火般絢爛，亦如青春的尾巴一去不復返。

小五發病之前，我上過正常的體育課，所以我還是知道真正體育課的模樣。會很想上體育課嗎？其實倒也不是，只是當大家提起體育課嬉戲玩鬧的場景時，記憶中總是淡淡的一片模糊罷了。

下集章節預告：

• 他跟其他老師不一樣
• 室內運動初體驗
• 教育體制下的被犧牲者
• 生而為人的自由

時間線為高中、大學直至初出社會。關於那位唯一讓我記住名字的體育老師，第一次了解原來在室內也可以運動，以及終於體會到運動的樂趣及重要性。在逐漸成長後，我看見了更多。

感謝 @Red 紅哥今日在文章中的關聯，剛好這次也寫到了體育課，在下篇會寫到運動的重要性。兩者相互呼應實在榮幸。在此以茶代酒，隔空敬您一杯。

我是Miracle，下集明天出爐，我們明天見。

※本文發布日期：2022/04/19。同步發於FB、Matters、方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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