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人性与希望
必要的前置讨论
将整个世界作为研究对象是哲学的任务,而心理学作为哲学的分支,可以看作一种微观的哲学。对一个人的精神世界进行探索,实际上就是在讨论他的内部事实——即基于这个人自己的全部感受所形成的一整套“真相”。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真相。只要我们独立的有形肉体、皮肤的屏障存在,我们就无法穿过人与人的边界,完全理解他人,也更不用说与他人,甚至与其他所有的存在重叠、融合。从这个角度来说,只要是人类在思考,他自以为囊括整个宇宙的“哲学”解释,终究只能是一种“微观哲学”,只关乎特定的人所接触到的这部分世界。
所以人类所构建的所有玄学灵性世界观也有这种限制。这些理论学说,有些很高明,有些很浅薄,但终究没有一种能够将无限的世界尽数囊括。尽管世界向我们全然开放,尽管我们拥有完全认识的“可能性”。
捋清定义后就自然明白——不管是权威学院派的哲学,还是所谓的封建迷信,都只是人类为了打造自己认知体系而建立的世界观。“世界观”,即一种人类意识中的“观念”,并不能百分百体现事实。
而对于这些观念的取舍,引用马克思的老话:“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无论对世界的解释多么精妙细致,如果无法提供有效的方法论指导、无法在现实世界中实现知行合一,就不能解决人生的问题。
算命的可行性
关于荣格所说的“潜意识即命运”、每个人的“轮回”,最浅显、最直观的例子是心理学上所说的“强迫性重复”。我们每个人都被自己独特的经历塑造成型。无数伪装成自然逻辑实际上并非客观唯一定理的“因为——所以”反应链操纵着我们的行为,让我们去选择或者是用“痛恨”的方式再次靠近熟悉的事物。也就是说,命运并不写在某本书上,只写在各自的灵魂上。
每个人都有数不胜数的创伤,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等着创伤全部修复的那一天再重新启程是不现实的,因为我们永远无法真正地“消除”创伤,正如我们无法消除爱。就算今生圆满了,累生累世经历的痛苦还在等着——可以从能量守恒的角度来想象,“意识”并不会真正熄灭,只是在经历每轮体验之后打碎重组再投放。
依据这些无形的信息,我们可以用很多工具来推演各自的剧本。大的工具可以纵观人生,几时起运几时发达几时撒手人寰;小的工具可以从当下的能量预判短期内的事件走向,吵架和好失物寻回。在这里可以体现“命”和“运”的区别:命是故事梗概,运是道具加成。
而所有的推算结果,所有的“剧本”,都不能完全决定临场发挥的那一刻。
“改命”
前文说到,人类的世界观注定无法将无限的世界尽数囊括。这意味着面对他人口中各式各样的“命数”,我们都有空子可钻。
比如,常说修行人的命算不准。真正的修行人并不是在与外在的某个妖怪魔物作斗争,而是与自己的贪嗔痴慢疑作斗争,是洗刷掉自己灵魂上的印记以结束因果,或者依据自己的自由意志建立新的因果。这种改变并不是由石破天惊的某一刻完成的,而是通过日复一日、一点一滴的审视与重建,也就是修行中所说的内观和转念迭代而来。命运留给我们活动的空间很小,但在这一点点自由里也可以逐渐摆动,慢慢提频,直到走出新的路。
这个“空间”,可以用我在《也许你该找个人聊聊》这本书里看到的,奥地利心理学家维克多·弗兰克尔(Viktor Emil Frankl)的话来描述:
“在刺激和回应之间还留有一些空间,这个空间允许我们以自己的意志去选择我们的回应方式。我们所作出的回应包含了我们的成长和自由。”
这也正是认知行为疗法的理念——通过改写此前形成的自动反应链、矫正与重建对外部刺激的回应方式,改变行为、性格,以及命运。
我给这篇文章起的名字是“命运、人性与希望”,因为命运只是一个出发点,一个认识自己、探索自己的开始。人是动物与神的组合,人性中既有兽性的一面也有神性一面。不仅贪婪、自私是人性,慷慨、善良、正直、勇敢也是人性。那自然而然,人类自我实现的希望就在这对矛盾之中。
摔倒很多次之后,还要不要再爬起来试试看?自己不如意的时候,要不要成人之美?在灰暗的日子里,还要不要相信爱和光明?此刻要不要感谢?明天要不要记恨?不断不断地追问自己,得到的答案就是意志,人不一定会根据自己的知识行动,但一定会遵从自己的意志行动。改变一切的愿力就从意志中而来。
我们无法决定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样的选择,但我们永远可以把选择权握在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