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愛咁做》：青春殘酷物語

（原文刊載於電影薪火）

文｜黃言丹

英國導演 Molly Manning Walker 的首部長片《敢愛咁做》（How to Have Sex）最近在國際影壇上可謂大放異彩，不僅勇奪康城影展一種關注大獎和英國獨立電影獎的最佳選角獎，並在電影評論網站「爛番茄」上獲得 96% 的好評，戲中女主角 Mia McKenna-Bruce 和男配角 Shaun Thomas 更擊敗 Jodie Comer、Andrew Scott、Tilda Swinton 和 Claire Foy 等一眾好戲之人，摘下英國獨立電影獎最佳主角及最佳配角獎。那這部電影究竟有甚麼魅力呢？它與其他青春成長電影又有甚麼分別呢？

剛完成高考的 Tara 與密友 Em 和 Skye 來到希臘克里特島，準備來一趟畢生難忘的瘋狂假期，送別高中生活和處女身份。三個青春少艾每天縱慾狂歡、揮霍青春，看似沉醉在極樂之中，但炙熱躁動的氣氛其實掩蓋著少年人獨有的空虛與迷茫。一幕幕酒酣耳熱、慾望橫流的派對鏡頭看得人眼花撩亂，只是相似的狂歡場面重複出現太多遍，反而顯得過於刻意，也讓人看得有點審美疲勞。女主角 Mia McKenna-Bruce 在戲中的演出頗有驚喜，繼上次在 Netflix 翻拍的《勸服》（Persuasion）中匆匆露面後，這次終於真正嶄露鋒芒，細膩地演繹了一個由充滿生命力的懵懂女孩轉變成失落少女的心路歷程。

事實上電影對於 Tara 的意願描寫得非常微妙，雖然 Tara 明顯不願意跟毫無好感的新朋友 Paddy 發生性關係，但她的態度始終曖昧，並沒有明確地拒絕和反抗 Paddy 一次又一次的試探和靠近。關係發生後她亦沒有跟任何人傾訴，只是默默地把所有不安情緒吞到肚子裡。即便最後在好友 Em 的連番詢問下，她亦沒有正面回應，而是淡然地說出一句充滿暗示的話。Tara 模稜兩可、欲拒還迎的態度或許會讓觀眾覺得納悶，但導演想要刻畫的正正就是她始終無法自主地說「不」的矛盾心理。Tara 與密友高舉性愛自由的旗幟，但其實對性一無所知，忐忑不安的心情也無從傾訴；因為朋輩壓力、因為害怕被標籤為「not fun」的人，亦因為身處於現今開放多元的社會，性愛已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在這樣的氛圍下，說「不同意」或許比「同意」更讓人覺得羞愧。即便明白自己擁有「身體自主」的權利，但當 Tara 甚或其他年輕女性在渴望以性證明自己的價值與魅力時，其實已經被動地放棄了說「不」的權利。

在訪問中，導演表示這部電影的靈感源於自己在年輕時參加派對假期的經歷，而當她與朋友回想起這些經歷時才發現原來大家也擁有類似的、與性愛相關的不快遭遇。或許正是因為電影除了呈現青春與性愛的好壞兩面，更多是寫實地挖掘那些模糊的灰色地帶和無法宣之於口的創傷，因而成功走進了許多擁有相同經歷的觀眾的心裡。Tara 是三人組裡最抽離的那個，她本來一心想和 Badger 發生關係，但反覆錯失良機後，兩人反而變成真正尊重對方情緒的朋友。可這樣珍貴的友誼在一片酒池肉林中卻顯得格格不入；而密友的調侃、在觀察到她異樣後還繼續為她破處而歡呼、不停詢問她露骨的細節，更顯示出對於這群年輕人來說，性愛甚至親密關係不過是一種空洞的口號，而非一種需要被珍惜和保護的體驗。可惜的是導演對 Tara 內心的刻畫始終流於表面，沒有給她好好表達自我和情緒的機會，其他角色的形象也比較刻板，匆匆收尾的結局也終究無法讓電影想要表達的主題獲得進一步的提升。

電影的原名是 How to Have Sex，聽起來就像一本性愛指南，但電影並沒有為這道問題提供答案，因為世上根本不存在甚麼性愛的指導守則，每個人的經歷和決定也不同，只能靠自己一步步觀察摸索，這亦是青春最美好和殘酷的地方。誰的青春不迷惘？但在經歷跌跌撞撞、摔得焦頭爛額後，最重要的還是要學會愛惜自己，抱著曾有的遺憾正面地繼續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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