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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ngmao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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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掉的裤子

dongmao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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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有一位用陶瓷做了沙盘的朋友持续在分享她和观众的照片,受到一阵天时地利人和的召唤,周六和她预约了一小时一起玩沙盘。在此之前我看到她发了一条朋友圈,感叹最近没有美丽的衣服适配她标志性的粉色头发,想从朋友那里得到一些启发。我立马想到了我有一条只在香港穿过一次的长裤,犹豫了几秒,决定送给这位朋友。

这条工装裤是我衣柜里几乎见不到的浓艳又纯净的梅红色,配上荧光橙的装饰线和两边的松紧绳,防水的涤纶面料也许很适合香港的雨季。买下它的那一天,我跟在纽约的两位好姐妹舍友随机逛到了一家潮流店铺,通常我不会想要在一手服装店内消费,但那天的背景音乐和我们有些疯狂的心情催化了购物欲望,我们在巨大的落地镜前一起穿着这款裤子拍了许多张照片。照片里的我戴着斑斓的头巾,刘海的一半是接近白色的挑染,剃光了眉毛,却“眉飞色舞”。我买下了这条七十刀的长裤,心里想象着一个月后的欧洲之旅就跟它做伴了。

的确,它陪伴了我离开美国后为期一个月的单人背包游。它轻薄、防水,我有各种色彩鲜艳的背心和它相衬,在暴晒的伦敦和冷雨连绵的阿姆斯特丹都成了可靠的单品。那个时候或许是单纯地觉得自己可以在世界任何地方自信、响亮地行走着,四个月后我卷起它从湖南带到了香港。

来到香港后的这一年不想再细说,我只记得穿过这条梅红裤子一次,还是跟在美国读书时候相熟的艺术家朋友去Para Site看展时搭配的。那天的上衣也是很少穿出去的一件T恤:印着纽约地铁M线开往曼哈顿的标志,是在纽约地铁博物馆的纪念品。M线是我当时跟许多朋友合住的家附近的一条地铁线路。算起来这也是件少有的一手衣物,因为我总是在二手物品的标价和气味里才感到心安。

回到亚洲的我,头发褪成了全黑色,眉毛也长了出来不再剃掉,衣服的色系回归到我最舒适的那一种:Muted Color(低饱和度的颜色)。Muted这个词和现在的我出奇地相近:A sound or voice quiet and soft / not expressed strongly or openly,这也正是我想送给那位朋友这条和Muted相反裤子的原因。因为她找到了自己公共表达的媒介,在我印象里她的内在激情的出口是非常通畅的,声音和外形都极其明亮,见过她的人很难不被她的强烈震上一下。这样的人穿上那条裤子,是否会像是长出了一层本就存在的皮肤?

我并不觉得曾经站在那条裤管里的我在扮演其他人,那是我处在一种安全、高自尊的环境里时会想要呈现的一种颜色,穿上那条裤子给我一种更能被人记住的信念感,我喜欢当时的我,所以才毫无负担吧。也可能因为在那样一种遥远的文化社会里我足够透明,附带任何颜色都是可以被容纳的。

朴素的大地色是我从小穿到大的色系,一直就这样穿下去我也很自在。这条裤子的能量流动到天生适合承接它的人手上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我已经在想象朋友在展开裤子时刻的喜悦。

Min Jia 摄于2023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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