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鬱症復元故事訪談（家庭因素）（Part2）

問題四：成長的遺憾

C：聽起來你媽媽對你的影響很大。如果人生可以重來，你可以自由選擇自己的生活，你覺得會有甚麼不同？

N：嗯…（思考中）我覺得可以走少些冤枉路。剛才提到，中四時，我選修文科的中史，本來讀得好好的。這科不是精英班的科，我的中學比較着重理科和商科。我初中三年都是在精英班的，但為了讀中史這科便選了升讀非精英班。當時已經轉了DSE制度（註一），但媽媽仍然認為理科最好，讀文科沒甚麼用。她的這些想法都是來自她的男朋友而非她自己，她也沒有自己分析。有一次，我試了用自己的分析和理據去跟她說，她就覺得我頂嘴（粵：駁嘴）。

  當時已經選讀中史科讀了一年，但那一年她久不久會說一些單打說話、「奪命追魂call」18個電話逼迫（chur)我、又常常跟我說她男朋友的女兒這樣那樣。當時我的興趣很廣，中三的理科科目成績也不錯，於是想仿效別人考入大學後才選回文科課程。

  最後考試結果不是很理想，雖然有JUPAS offer(香港大學聯合招生辦法)（註二），但自己很不開心。那可能也是後來患上抑鬱的一個伏線，那一年我做甚麼都沒動力，只想自修重讀。那一年我自修中史這一選修科，並重考主科，有些主科在第一次考試都失手了。例如中文科我應該可以拿到「星」（註三）的，但那時我媽媽突然回來，因她平常也總說機票價格昂貴而不在生日、頒獎典禮等日子回來，我直覺不會是甚麼好事，這事影響了我考試的臨場發揮，焦慮得肚痛。

  我覺得如果要輸，就算失手，也要是自己擅長的興趣科目。似乎從小到大都對自己有一個原則和要求，就算輸也要輸在自己最擅長、最喜歡那一科。如果可以再來一次，我覺得自己不用多行這一年的冤枉路。說是說一年，其實只是花了半年自己去看參考書，自己拿錢去找私補，再考中史科，然後進入大學，最後得到的大學取錄比我之前只考理科的好。雖然都是有JUPAS的大學取錄，但是很不相同。

C：你說的「不同」是行了一年的冤枉路，加上媽媽突然回來讓你臨場失手，致使你要重考。

N：是的。

  嗯～那還有其他的例子嗎？最後你也選了你想選修的科目，即使媽媽不想你選讀文科，但你最後也選了。如果重新來過，不用受你媽媽的影響的話，你的小時候會不會有些不同？

N： 如果再說關於讀書、成長方面，可能我會早點學會fact check，有些東西不如她說的災難性。

  步入大學的時候，我會發現自己有些東西不會跟她說，不像之前凡事都跟她坦白說明或向她查詢，因為我發現很多時候是她自己嚇自己，fact check不是水電費少交一個月便會有高利貸找上門，他們不會為了百多塊水電費而找上門，要找也先找欠他們巨款的人。

  還有可能我會及早轉校，因為我的中學不是一間重視文科的中學。有時我會想，如果重新回到當時的情況，我會不會可以早一點得到栽培的機會，早一點發掘我本身有些領域比一般人不同。因為到我大學二年級的時候才發現這些，如早些些發現，加上教育心理學家的評估，我可能還可以提早入大學。

  還有10歲的時候，就是媽媽離開我的那一年，我試過三天沒上學，那三天我做甚麼了？那三天我去了瘋狂打online game，我記得當時是打「黃易群俠傳」。

  當時我思考上學有甚麼意義，因為那時我正被全班排擠。讀書？我可以在家裏自己看；如果說為了學習群體相處，但我被全班排擠，還學甚麼群體相處呢？

  加上我已有些情況是小學老師不能處理的，例如我突然會說些很有哲理性的說話，老師不懂應對而反問我想怎樣。當時我班主任已經發現我是獨自生活，打長途電話叫了我媽媽回來。但媽媽回來後第一時間是掌摑了我。當時她很大聲的斥喝我跪下來，打了我一把掌，我記得是左邊臉，然後問我：「是不是想媽媽被拉去坐牢，然後你沒屋住沒飯吃？」

C: 嗯～

N:所以如果再來一次我會親自報警，我會爭取進入兒童之家的權利，哈哈～雖然我長大後也會想，就算當年我入了院舍可能都要承受院舍的不好之處，或者一些遺憾，或者情況更差也不一定，但我始終是覺得再來一次的話，我會報警，自己去跟社工說明白……說起來我也不知道外展社工在做甚麼，我常在街上遊盪但也沒有被發現…

C：問多句吧，進入兒童之家，跟你10歲要獨力生活，分別是甚麼呢？

N：我現在有時也很困擾，當你面對一些待人處事上的問題，或者是成長的挑戰，譬如讀書選哪間學校等一些細微的問題，也沒有一個長輩或者導師去引導，是透過自己去觀察、模仿和看書學回來的。但更多時候是兵來將擋，根本來不及看書便要應付。特別最近我在想：「糟了，踏入社會工作，發現同事是這樣子，上司又那樣子，我應該怎樣處理呢？」但這個問題可能從小到大，我在面對同學和老師也不懂怎樣處理，但至少還在學校裏，情況還不會太差，可是現在來到社會裏了，我可以怎辦呢？所以如果我在兒童之家的話，至少可以有一個人，未必是完美，但至少可以給我些意見，至少生日不用自己一個，至少中秋節不用自己一個，至少買胸圍可以有人陪我，至少腸胃炎可以有人陪我去看醫生。現在每逢中秋節都會引發我回想一些畫面，關於怎樣自己一個過中秋。怎樣…試過一次8號風球（註四）的隔天，自己一個在街上遊盪、逛公園，那些橙色的燈光，那種寂寞、孤獨…….自己一個在大型商場的美食廣場（food court)吃揚春麵；還有自己一個在商場搬課外書和摺桌，其他人都只看着我一個小孩無力地拖動重物，一邊拖、一邊回家，拖到包裝的紙皮也有些破損了，過程也只是在觀望。

C：媽媽10歲便離開你，迫使你變成熟，好早要學懂怎樣照顧自己……

N：是的……又或許營養會好一點，我常常覺得自己好像營養不良的樣子，個子很矮，也許我可以再高一點，哈哈！

C：哈哈哈……吃東西的營養可以均衡些……

N：…還有可能待人相處，或者自律性也可以好些；也可能早些認識「關係」和「界限」的概念，這些是我在大學四年級的時候才覺察和學會的，亦是我在大學後期、生活巨變那三年在社福界求助經驗裏跟不同社工相處而學會的。

  不是他們直接告訴我的，跟他們對話時潛移默化學會的。他們說話會有這些「terms」。

註一： 「HKDSE」香港中學文憑試，是香港考評局2012年改革的中學考試制度。舊有考試制度HKCE中學會考、HKAL高考分文、理、商組。改革後香港中學生在中文、英文、數學等核心主修科目以外，可在過往被分為文、理、商組科目自由選配2-3個選修科，例如可同時選修物理及中國歷史。

https://www.hkeaa.edu.hk/DocLibrary/Media/Leaflets/Booklet_Introduction_of_HKDSE.pdf

註二：九所「大學聯招辦法」參與院校有：城大、浸大、嶺大、中大、教大、理大、科大、港大及都大

https://www.jupas.edu.hk/tc/about-jupas/introduction/

註三：香港中學文憑試（HKDSE)的考生在甲類科目(如中文、英文）的表現分為五個等級(1-5級)，第5級為最高等級。表現低於第1等級的會標示為「不予評級」。

為更細緻地區分表現最優異考生的成績，專家評判決定第5級的水平後，訂定其中約10%成績最優異的第5級考生，可獲「5**」，隨後表現較佳的約30%考生，則可獲「5*」。

5* 和 5** 級以第5級內考生人數分布而定，非參照既定水平。

https://www.hkeaa.edu.hk/tc/hkdse/faq/q3/#3

註四：香港熱帶氣旋警告信號，分1、3、8、9、10號。8號代表香港近海平面處現正或預料會普遍吹烈風或暴風，並從信號（西北、西南、東北、東南）所示方向吹襲，持續風力每小時63至117公里，陣風可能超過每小時180公里，且風勢可能持續。

https://zh.m.wikipedia.org/zh-hk/香港熱帶氣旋警告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