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之六｜祝福的載體

有一陣子因為工作的緣故，明明不是繁花盛開的季節卻收到了滿載祝福的花朵。朋友都知道我最喜歡滿天星，但很少人知道原因。其實並不是它的花語象徵著什麼深奧的意義，也不是某段令人印象深刻的愛情故事讓它成為思念的載體。

我的母親也最喜歡滿天星。

約在剛滿十八的時候開始正視原生家庭的連結與關係，經歷了五至七年不斷碰撞、摩擦、斷裂、再重建，至現在我終於可以在難得早起的早晨，打通電話問母親要不要一起喝杯咖啡了。

原來當年喜歡的不是「滿天星」，而是喜歡「喜歡滿天星」這件事。因為喜歡滿天星是那時唯一能和母親一起喜歡的東西了。我在成長過程中做了大部分她不喜歡的事，參加熱舞社、偷跑漫畫店、半夜偷上網玩開心水族箱、偷改裙子，到後來偷偷自己生病、偷偷刺青、偷偷抽菸、偷偷學會喝酒。唯有偷偷學她喜歡滿天星這件事說出來她不會對我嘆氣或生氣。

就在那個難得早起的早晨，我發現自己不再只能喜歡滿天星了，我可以去開始欣賞不同品種的花朵。我和母親的連結不再只剩滿天星我，原來我也能和母親喜歡著不同的東西，卻依然能約對方喝杯咖啡或吃頓飯、逛個街或出門走走。

然而物質總是載體，它們代表的、象徵的、定義的，不對，是「被定義的」。這些意義原來是能由自己打破重構，如同我和母親的連結一樣。於是我養成了買花給自己的習慣，母親也會，但並非因為母親才養成這個習慣的，我就是也喜歡上了花，喜歡買花送給自己的喜悅、喜歡幫它挑選花瓶和位置的小樂趣、喜歡看著他從綻放至凋謝。

不論它的花語是如何被定義，又或古代告訴我們什麼，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與母親彼此分享著各自買的鮮花放在自己家中的哪個角落的那些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