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真不如一行的波特萊爾啊！」

009 讀詩 波特萊爾〈信天翁〉

波特萊爾（Charles Baudelaire，1821–1867），法國現代詩人，一般認為是開啟現代詩潮流的始創者之一，在文學界聲譽極隆。日本作家芥川龍之介便曾說過：「人生真不如一行的波特萊爾啊！」，表達其詩對人性的敏銳觀察。波特萊爾擅長書寫現代性及其帶來的種種負面問題，諸如對人的個性的剝除異化，這首〈信天翁〉亦借助詩人的側面表達了他的憂慮。

信天翁是大型海鳥，棲居於海島或荒岸，能夠長時間飛行橫越海洋。詩人以「蒼空王者」、「飛翔的旅者」、「雲霄中的君王」來形容之，霸氣十足。牠們有時會跟隨著遠洋輪船，捕食由船浪激起的受驚魚群或船員廢棄的剩食。但有時，這些船員水手們亦可以是牠們的敵手 — — 一不小心被水手抓到，必成為他們耍弄的對象。

本來在天上傲翔的巨星，如今「笨拙且蒙羞」地落在甲板上被訕笑；本來在天上睥睨眾生的自由旅者，如今變成「翔天殘廢者」被逗弄。波特萊爾把信天翁比作詩人，一旦不能在天空發揮，便只能龍游淺水般受恥辱。

如果海鳥代表著自然人性美好的一面，輪船水手代表著文明或進步，那麼此詩就沒有局限於一種孤傲的詩人自況，更是控訴著現代文明對人性的戕害。一旦羽翼漸豐又受誘惑，本來心靈的自由便容易被懶散的一面佔據。或許，我們不用要求做個呼風喚雨的王，只願不受自身的懶貪所困而活。

15 May 2015

波特萊爾 信天翁

經常為了取樂，船上的水手
捕捉那巨大的海鳥，信天翁；
這些懶散的旅伴，跟在船後，
船在苦鹹的深淵上航行滑動。

當水手一把牠們放在甲板上，
這些蒼空王者，笨拙且蒙羞，
可憐地就讓巨大潔白的翅膀，
像兩支划槳拖展在牠們兩側。

這飛翔的旅者，多笨拙萎弱！
往昔多美，現在多滑稽醜惡！
一個水手用煙斗在牠嘴上戳，
另一個跛行學這翔天殘廢者！

『詩人』就像這個雲霄中的君王，
來往於暴風雨中且嗤笑弓手；
一旦流落在充滿叫駡的地上，
牠那巨大羽翼妨礙他的行走。

波特萊爾著，杜國清譯：《惡之華》（臺北：純文學出版社，1977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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