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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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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書第二天|阿嬤的照片

鋼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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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最終都會隨著記憶慢慢泛黃、老去,但也是歷史每個當下的見證者。

我和阿嬤的照片,是我認為最能代表與他人關係締結的物件。

事實上,2018 年以來,我近距離觀察、紀錄阿嬤,從阿嬤確診失智症一直到晚年過世,我一直伴她左右。這期間我看著自己照顧的人,身體機能逐漸下滑,認知能力快速消退,到最後忘記那些曾經愛過她的人。那是一段充滿驚恐,也富有情感的旅程。

照片,最終都會隨著記憶慢慢泛黃、老去,但也是歷史每個當下的見證者。


我和阿嬤的合照不多,這是我最喜歡的一張

我和阿嬤的合照不多,這是我最喜歡的一張,因為照片裡的我和阿嬤都擺著笑臉。長大後,我不再主動跟阿嬤拍照,而這是我最後悔的事:沒能再和阿嬤留下更多的影像。我只能透過文字和零碎的照片回憶阿嬤。

看著阿嬤的照片時,我也會開始想像自己衰老的日子,想像自己也會變得垂垂老矣,有天,臉上會滿布皺紋,身體會日漸消瘦,行動也不再便捷。幸運的話,失智症也許會來探望我,它會帶著我回顧人生,忘掉難過的回憶,留下喜悅的時刻。「不重要的事情,可以忘記。」它會這麼跟我說。

那天到來,我將會忘記很多事,也會忘記很多人;因為我逐漸失去效用的記憶,會讓身旁的人感到不捨甚至憤怒,我會在時間長河裡迷失自己,直到我褪出生命的舞台。


我曾以為有了照片的紀錄,就能為記憶客觀地畫出一條歷史的痕跡,但實際上我錯了,每個人腦中的記憶都只對自己有效。過去,只是一段我們說給自己聽的故事。

這段「自為的」故事,並不干擾故事本該帶來的感動。

如同,阿嬤晚年已經無法下床如廁,只能痛苦地半臥在床頭掙扎,被褥也經常被尿液浸的濕透,散發刺鼻的惡臭。甚至,一直到 12/10 阿嬤緊急送醫那一天,我看著阿嬤搶救失敗最終離世;那天基隆難得放晴,我的內心卻冷得刺骨,寒得穿心。

如果單靠自身的記憶,從 12/10 那天之後,我的時間彷彿永遠凝結在那了。

痛苦且寂寞,我的記憶將往後的日子渲染成深藍色的憂鬱。好在有這些為數不多的照片,鏡頭底下的阿嬤呈現了寧靜致遠的面容,那是一段截然不同於加護病房裡的阿嬤。因為有了這些照片,我可以調和阿嬤離世的哀痛,讓我拾起勇氣拒絕記憶的惆悵,重新拼裝阿嬤在我腦中的形象。

阿嬤應該是立體的模樣,既美麗也哀愁,既讓人溫暖也令人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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