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非必要不读书

又是一年世界读书日，每年的这天舆论场上总会有三个保留节目：一是有人痛心疾首于现在的人们不读书，以至于变得如何浅薄；二是有人用各种方法论证现在的人们其实还在读书，也就是所谓的“数字阅读”；三是有人平日里对着充斥着罐头笑声的短视频嘎嘎乐，到了这天忽然虎躯一震，觉得还是应该读读书。

这种节目看一次两次还算有教育意义，但年年来这么一出就很乏味了，骗哥们可以，别把自己也骗了好吗？不说别的，就说你工作/上课了一天，下班/放学回家休息，一边是书架上的书，一边是手机上的抖音短视频，你看哪一个？我估计没几个人会去选择读书。这是很正常的事，没必要自责内疚。

有人说，短视频是低级刺激，是浅薄娱乐，沉迷其中会损害人的思维能力，所以人不读书是一个问题。这话不假，但关键是，既然读书是一件好事，趋利避害乃生物本能，那为什么现在的人们想做到这件事如此困难，在试图做这件事的过程中会被各种坏事（以前是电视，后来是游戏、社交网络，现在这个罪魁祸首成了短视频）所坑？

如果稍微懂点心理学和经济学就会明白，长远来看刷短视频确实有害，读书确实有益，但在当下那个短暂的碎片时间中（正如上文中的情景），大多数人认为刷短视频的效用高于读书，于是人们选择了刷短视频。如果你想让人们放弃刷短视频，转而去看书，那就得证明读书的效用高于刷短视频，这就涉及到读书有什么用，或者说有什么必要的问题。

乍一看这个问题很白痴，因为大家都默认读书有用和有必要，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获取知识，毕竟我们小时候都是通过读书获取知识的。但是，大人，时代变了：读书能获取知识，获取知识一定要靠读书吗？虽然这里所说的“读书”默认不包括为完成工作/学业而进行的必要阅读（如读课本），但是就算包括这种阅读也无妨，因为现在的人甚至不需要课本就可以完成工作/学业。只要上过大学就会发现，对于应付考试来说，课本是很没用的东西，很多人的课本到了学期末都可以是九九新的，那怎么办？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要么只学习老师的授课 PPT，要么从学长学姐那里搞到超浓缩课程笔记，要么上 B 站油管看别人的易懂讲课视频，要么参加 TA（助教）的开小灶补习，甚至还可以有邪门路子搞到往年试题。总之，在获取知识和完成工作/学业上，读书已经不是必要的了。

排除掉获取知识，读书还有什么用？另一个常见的说法是开阔视野。但在这个层面上，读书更是被其他途径吊打。看视频不能开阔视野吗？以前没有互联网，你只能读别人写的游记，现在有了互联网，你可以直接看别人的 Vlog 乃至直播，视频的信息之丰富，书籍根本无法与之相比。想了解各种兴趣爱好，以前只能看对应领域的书，现在不仅有垂直领域自媒体，只要一上 B 站，总有视频能对你的需求，新闻都说了“这届年轻人爱上 B 站搞学习”。就算你真想了解某本书的内容也不必去阅读它，已经有各种听书说书的知识付费服务在等着你了，每天只需一小时，轻轻松松消化一本书的所有兴趣点，这就是所谓的“数字阅读”或“视频读书”。所以说，书籍能给人的见识和视野有什么特殊的？答案是没有。至于读书能涵养气质、滋润心灵之类的说法，那就更难以拿出来和其他活动硬碰硬了。

所以，总体上说，读书在当下有什么必要性？我的回答是：没有。不要再试图催眠自己读书很有必要，然后在尝试读书的路上挣扎内耗了，人不是必须要读书，刷抖音短视频不香吗？

本文扯了这么多，似乎是在刻意标新立异地贬斥读书，然而接下来才是重点：人不必须读书不等于人不应当读书。我认为，要不要读书的关键是问题意识，就是你感觉到不对劲、困惑、不明白的瞬间，意识到自己的思维中有空缺，随之你会有想解决问题的求知欲。有了求知欲，有个问题在后面追着你，你才有读书的动力，这时候读书才成为你的需求。

当然，选择看 B 站知识视频，或者听书知识付费，乃至听短视频里的人滔滔不绝给你灌鸡汤，也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解决困惑，但那终究是别人端给你的现成知识点“干货”，他自己肯定经历过思考的过程，但他不会把这个过程展示给你，你也无法经历同样的思考。看书则不然，一本好书会条分缕析展现作者全部的思考过程，而不是直接给你现成答案，在读书的过程中，你必定要跟随作者的思路进行思考，即使你可能不同意作者的思考，也一定会有一个思考的过程，这个过程是你的，而且是别人无法替代的。

以我自己的经历来说，我曾以为我的阅读能力已经因为上大学后沉迷互联网等而彻底被破坏了，但我在毕业后，闲暇时间大幅减少的情况下，反而读了比上学时更多的书。发生这种转变最重要的原因，是在走上社会后多了在学校象牙塔内无法获得的问题意识，这种问题意识催促着我去看书（尤其是社科方面的书）学习思考。在这过程中，所看的书、所想的问题都成为了我的精神财富。试想，如果我还在学校象牙塔内，没有这种问题意识，就算我真去看这些书，那也很可能是走马观花看个热闹，无法与生活经验相结合。

因此，我不会去劝人读书，但我希望各位都能抓住自己的问题意识，开启思考之路。

作者：ConsLibSoc

封面由 AI Midjourney 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