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譯好譯｜西西詩集譯者Jennifer Feeley：「如果是西西，她會怎樣做？」

「可不可以說／一枚白菜／一塊雞蛋／一隻葱／一個胡椒粉？」
/〈可不可以說〉西西

“Can we say／an ear of cabbage／a cake of egg／a flock of scallions／a singularity of ground pepper?“
/ translated by Jennifer Feeley, Not Written Words

學翻譯的人，或許從沒想過如此簡單淺顯的幾句詩，竟會如此難譯。

西西在這首詩中刻意誤用量詞，童趣和幽默感由此而生，令詩作頓生魔力。這種文字遊戲在西西的詩作裏十分常見，她以文字本身挑戰理所當然的語言習慣，令讀者能夠跳出框框，重新思考文字和語言的意義。正因如此，譯者Jennifer必須採用靈活的翻譯策略，找出詩作的「魔力所在」，然後「以英文的韻味和工具，重塑中文詩作的效果」。正如翻譯〈可不可以說〉時，她打破英文少用量詞的習慣，尋找相應的詞語來重塑原文的表達效果，令譯文讀來同樣有種趣緻怪誕的幽默感，同時亦能達到啟發讀者反思語言傳統的效果。

但作為譯者，有時會想究竟兩種語言之間是否真的存在所謂「重塑」，或可否真正「重塑」？習得的翻譯知識越多，對語言的認識越多，就越能明白不同語言間的差異並非翻譯能夠傳達。所謂「重塑」，即使能達到原本的效果，也只是以譯入語的方式來呈現而已，最真實的原文還是離讀者有一定的距離。每種語言所承載的文化和世界觀，總是令譯者束手無策。雙關語、諧音梗、一詞多義、互文典故⋯⋯要怎樣把這些通通隱藏在譯文裏告訴讀者呢？如此種種總令人不禁開始懷疑「翻譯」的意義何在。

後來記起大學時，教授曾說「兩種語言的相似性總比想像中多」，只要用足夠的語言解釋，就不存在無法傳達的意思。只是翻譯的困境在於，譯者往往沒有足夠的空間用足夠的語言解釋那些全新的文化意象——試想像如何在一秒即逝的字幕解釋「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如何在工整精煉的詩文中說清「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背後的佛學世界。既然無法同時保留原文的內容（content）和形式（form），應如何找到平衡點？應該犧牲什麼，保留什麼？翻譯的目標又是什麼？這些問題看似老生常談，但譯者只能在每次叩問中，漸漸拉近原文和譯文的距離。

的確，若譯者自己也不相信翻譯，那麼翻譯就更加虛無了。或者正正因為語言文化無法完全等同，世上千百種語言的特質和差異才如此吸引。更何況，從來都是因為世上存在差異，所以才要認識和溝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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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0月8日，明周文化《【翻譯香港】西西詩意超越邊界 譯者Jennifer Feeley：要讓香港文學成為世界經典一部分》
https://www.mpweekly.com/culture/jennifer-feeley-hong-kong-being-translated-not-written-words-160641

2016年7月8日，立場新聞《不是「文字」，是詩——淺介西西詩集〈不是文字〉》https://www.thestandnews.com/book/不是-文字-是詩淺介西西詩集-不是文字/

Posted by hongkongrb on December 12, 2016. Yunwen Gao reviews Xi Xi’s Not Written Words discussing the sounds of poetry and the art of translation.
https://hkrbooks.com/2016/12/12/not-written-words-不是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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