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片煙霧吞吐間的王道樂土:我看漫畫《滿州鴉片小隊》
山室信一在《滿州國的實相與幻象》一書中,借用希臘神話裡的怪物「奇美拉」(Chimera),來具體比喻滿州國的形象。
奇美拉的獅頭象徵關東軍,羊身象徵天皇制國家,蛇尾則象徵近代中國,體現了滿州國是迥異體制拼湊建立的國家。滿州國並不僅僅是傀儡政權,它是難以歸類的奇異存在。
不談政府的權力結構,近代以日俄為主的歐亞帝國主義勢力,在東北亞的殖民、利權角逐下,多元族群與紛陳的社會、文化,在滿州國成立之前的滿州(或東北),就已隱然成形。
或許由於這樣的特殊性,使滿州國的史事、人物,屢屢成為影視作品的歷史舞台或主人公。戲劇之外,如今更有漫畫作品下所描繪的滿州國。
2020年開始,由門馬司與鹿子創作的漫畫《滿州鴉片小隊》(満州アヘンスクワッド),曾先後在講談社旗下的《コミックDAYS》與《週刊ヤングマガジン》連載,單行本迄今也已出版18集。
這兩年去日本,都要找時間泡個網咖翻閱這部漫畫。不久前偶逛誠品書店,居然看到繁中譯本也開始發行。
《滿州鴉片小隊》的創作者,所據以描繪漫畫故事裡的滿州民眾形象與城市街景,其實來自一批由朝日新聞所攝影收藏,經過東京、京都大學等學院研究者考證,與AI技術協力下,予以彩色化的舊照片史料。
高舉「五族協和」、「王道樂土」為理念的滿州國,如果說陽光下的旅遊風景線,豪華飯店、戰跡巡禮、海灘、溫泉等,是日本投入觀光資源開發與建設的結果,那麼,毒品的交易與流通,則代表了這個國度裡的暗影。
晚清以降,日本眼見鴉片在中國的貽禍,使其深自警惕人民成癮的危害;而西方國家在亞洲產銷鴉片的收益,卻也使日本難以拒鴉片於千里之外。
鴉片的專賣與漸禁,潛藏著許多不能明說的灰色地帶。而鴉片能提煉戰場上治療傷兵不可或缺的嗎啡,這是以軍武實力一再擴張帝國版圖的日本,尤其在軍方眼中,是重中之重的戰略與經濟物資。
滿州國曾有超過兩成的歲入,來自鴉片的收益。熱河是政府施行「鴉片法」,指定種植鴉片的地區之一。隨著戰火的蔓延,熱河所產的鴉片,也不斷透過軍方的秘密管道,流入日中戰爭時的華北、華中淪陷區,甚至更南方的國統區。
有暴利的殺頭生意,總會有人搶著做。層出不窮的走私集團,就是滿州國的鴉片專賣事業,要面對的最大的競爭者。
《滿州鴉片小隊》的故事,就是在上述的歷史背景中展開。
故事中的日方勇一家,是帝國日本為解決經濟恐慌的農村蕭條,推廣開拓滿蒙國策之下,帶著改善生活前往「新天地」的憧憬,舉家遷居滿州的開拓移民。因傷從關東軍退役,作為開拓義勇軍成員的日方勇,以其敏銳的嗅覺與植物知識,意外發現鄰居私自栽種的鴉片田。
為了挽救罹患黑死病的母親,日方勇向煙館兜售自製的鴉片換取救命錢,無心插柳製成比市面上純度與吸食爽度更高的產品,引來黑道千金杜麗華的注意。
苦思自立門戶之道,擺脫受制於父親的麗華,看上了日方勇製作鴉片的技術,力邀與之合作,試圖開展日籍的吸食客群,尤其是滿鐵與滿映,那些鐵路與電影會社,薪資優渥的高層,有別於關東軍與青幫獨佔的中國人市場。
遭逢母親去世與捲入鴉片重重殺機的日方一家,為了籌措返國的旅費,兄長圈圈一捏應允加入鴉片小隊,弟妹為了不讓兄長獨自承擔,後來也下海幫忙採收原料。
名為「真鴉片」品牌的製作,與開展銷售通路及市場的冒險,就此展開,不同民族的成員相繼加入團隊。
想要在滿州賺大錢,不是販賣人口,就是販賣鴉片。
支配鴉片的人,就能支配滿州國。
你知道滿鐵社員的薪水是多少嗎?100元喔!是關東軍小兵的十倍之多,拿來吞雲吐霧,恍惚還有餘裕。但是你為國家作戰的結果,卻連自己的母親都救不了。
事到如今你不能說良心會痛這種話喔!
打著「王道樂土」旗號與理想所建立的滿州國,實為鴉片生產與交易的樂土,在這樣的樂土上,最微不足道的,則是人命。
故事裡多有以真實人物為原型創造出來的角色,例如虛構的黑道千金一角杜麗華,父親是確有其人的青幫老大杜月笙;被滿州映畫公司以李桃莉為藝名,包裝為漢人女優,實則為日本人的山內洋子,其原型顯然是以出生於滿州,長年以李香蘭為名,活躍於東亞演藝圈的山口淑子。
至於「鴉片王」里山柾的原型,則是曾在十五年戰爭期間,供職關東軍與參謀本部,熟悉鴉片交易業務的里見甫。
在作者筆下,寫實描繪了成癮與販賣鴉片的人群眾生。吸食者重複的吞雲吐霧,直至走向生命的盡頭;而販賣者在獲取毒品暴利的背後,面對黑吃黑的世界,每天過的是槍口與刀頭舔血的日常。
選擇被鴉片支配走向成癮、沉淪?或是選擇支配鴉片而發財?都幾?
為了活下去,要假裝良心不會痛。沒有人是局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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