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思採訪室|與何杉談《平庸之作》的創作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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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探索生死的深刻問題時,《平庸之作》消退了與死亡相關的神秘和恐懼。何杉給我們展示了存在的脆弱性與讓我們擁抱脆弱性所帶來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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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一個通道,一個記錄者,將遮蓋世界的薄紗掀開,揭示真正的形狀。

——何杉

爾思

我們可以先和讀者談談《平庸之作》創作動機?

何杉

事實上沒有所謂的創作動機。寫作過程很簡單:當一個主題浮現起來,我就努力去專注地思考——這個主題,它自己要怎樣被表達?它究竟期待我如何去講述它?它的內在意義究竟是什麼?

在這個意義上,冬至絕不只是冬至,一個空瓶子絕不只是一個空瓶子,一次旅行絕不只是一次旅行,一具鯨魚骨架絕不只是一具鯨魚骨架——它一定有什麼內在的意義在呼喚我,期待我將它發掘出來。在一些狀況下,(但絕對不是神秘主義的!)我只是一個通道,一個記錄者,將遮蓋世界的薄紗掀開,揭示真正的形狀。

在這一切背後的,是一個理念:我們每個人都是所有人。如同一句詩所說的:「每個人的死亡都減損我,因為我和全人類息息相關」。(John Donne 的 《No Man Is an Island》裡面的,原文  Any Man’s Death Diminishes Me)我想我看到這句話是在勞倫斯・布洛克的小說《八百萬種死法》里。

爾思

《平庸之作》和前一本詩集《一個時刻》的命名會讓我想起茨威格在歷史傳記《人類群星閃耀時》中寫到「一個平庸之輩能抓住機緣使自己平步青雲,這是很難得的。因為偉大的事業降臨到渺小人物的身上,僅僅是短暫的瞬間。誰錯過了這一瞬間,它決不會再恩賜第二遍。」,茨威格亦在個人傳記中討論國籍、民族的問題,請問何杉是否也喜歡他的創作?

何杉

當然,我讀過《人類群星閃耀時》和《昨日的世界》等一些作品。不過,他其實沒有那麼偉大,而且過於自戀,他迷戀自己生活過的那個老歐洲,貴族們衣冠楚楚的生活,以及金碧輝煌的社交場。但是,那太纖弱了,太缺乏現代性了,太不關注普通人了,太缺乏對於社會底層、深淵里幽暗生活的尊重了。我想,卡夫卡、陀思妥耶夫斯基等作家才是現代的,關注每一個具體的人的好作家。

關於書籍的命名:

第一本書使用《一個時刻》(新加坡新文潮出版社出版),是因為2020年4月,新加坡進入暫時性封鎖,我和孩子乘坐空空蕩蕩的巴士閒逛,在路上,我感到這樣的時刻是歷史性的。所以寫了《一個時刻 》,後來,我決定將這個作品放在書的最後一篇,作為總結。

之所以命名為《平庸之作》,因為我覺得自己的作品雖然看似在進步,但是和大師比起來,或是和未來的自己比起來,實在還是非常平庸。況且,既然這個世界已經有那麼多名不副實的人宣稱自己的作品如何了不起,那麼我就算自稱平庸,應該也不會減損任何人。

爾思

在讀《平庸之作》的時候,我們很直觀地感受到詩集音韻性,就好像是一部樂章。何杉也跟我們提過,在寫作途中,常常會有在腦中跑出樂曲,可否和我們分享您對音樂喜好?

何杉

年輕時讀大學,接觸到搖滾樂,當然立刻就喜歡得不得了,Led Zeppelin、Def Leppard、Guns And Roses、Dire Straits、UB 40、U2等等,雖然不懂但是稀裡嘩啦聽了很多。當然,Pink Floyd 是反叛青年最愛的。尤其是《The Wall》。

後來,大四時偶然去音樂廳最後一排聽了一次鋼琴獨奏,立刻迷上古典樂,用自己賺的錢,買了一堆古典卡帶。最喜歡的是巴赫的賦格。

來了新加坡,遇到可以一起玩HiFi和古典樂CD的好朋友,每天有空就是讀企鵝唱片介紹,下了班就去逛古典唱片行,買了大概1000張唱片,全都至少聽了一遍。後來回中國把唱片全搬回去,再回來新加坡又全部搬回來。

如果要挑選所謂「荒島唱片」的話,我會選擇:各種版本的巴赫無伴奏大提琴組曲,巴赫的賦格以及現代改編的樂隊版;小克萊勃的勃拉姆斯第四交響曲,秋天的味道真是濃郁;拉赫瑪尼諾夫的鋼協和交響曲,俄羅斯味道豐富極了;穆拉文斯基的柴可夫斯基全集;勃拉姆斯的兩個鋼協,內容和情感都豐沛得不得了;李斯特和肖邦的鋼協,阿丁塞爾的鋼協;杜普蕾演奏的Elgar大提琴協奏曲…… 啊,實在太多了。

另外,中國的古典音樂里,古琴是真好,最後適合我們傳統文人的還是《廣陵散》,現代的馬常勝錄制的CD,真是悠遠、高遠,彷彿山水畫的「三遠」都在其中了。

爵士偶爾也聽,Patricia Barber的幾個錄音堪稱驚心動魄。

近兩年來,主要是聽Max Richter,他的Blue notes、 Memory House、Songs From Before、Three Worlds、Exiles——我寫作時的催化劑。

好音樂,是複雜的,是多元的,但是最終是悲涼的,好的作品也是。

爾思

在《一個時刻》的介紹中有提到您再次創作的契機是起於2015年冬季在臺北西門町,是否能談談這段經歷?

何杉

這個其實沒有什麼特別,就是晚上在簡陋的酒店客房裡醒來,聽到樓下有人談話,腦袋里就浮現了達明一派的《石頭記》,隨便寫了一點句子,但是節奏感挺好,那算是二十多年後重新開始寫作吧!

認真開始寫點什麼,是一個寫作協會邀約為新加坡唯一的一頭北極熊病逝而寫作,結果寫了一個有點篇幅的組詩。後來與其他人的作品合併,發表在一本合集裡,但是沒有保留樣書,作品自己保留了電子版。

再之後,因為父親病重,趕回去看望,從半夜的機場就開始陸陸續續寫了一系列作品,後來在病房裡繼續寫。

在那之後,算是重歸寫作。

我覺得近年來看畫,也讓我學到很多。看山水畫、看老伯魯蓋爾的畫,都有一種節奏感在裡面。我最追求的,就是節奏感。我覺得,當我們使用現代漢語進行寫作時,很重要的是如何找到一種不同於古代漢語、也不同於英語的節奏感。

另外,我自己不信宗教,但是運動可以算是我的宗教,尤其是長跑,能讓我冥想。運動也是很講究節奏感的,我的「宗教」是長跑,擅長的是網球,這都需要很好的節奏和體力。沒有體力,也沒有辦法好好寫作。

書法,也是富於節奏感的,線條的運行,空間感的建立,都要有很強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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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與您在詩間相遇,一起在《平庸之作》中擁抱生命的脆弱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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