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話]「做中國人有夠衰」(林迦,1947)

偏門研究員 K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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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迦長子林瓊瑤是高雄市第三信用合作社的靈魂人物,更為高雄第一代在地政治菁英之一。但在七十多年前的二二八事件中,林瓊瑤躲過軍隊在市府的射殺,卻因被誣衊而被關。時任鹽埕區長的林迦一直四處託人說情,落得身心俱疲,最後無計可施,拿黃金去贖人出來,幸好花錢消災,林瓊瑤得以重見光明。此事件後林迦最常說的一句話是「做中國人有夠衰」,道盡了那一段惶恐的經歷,以及對於國民政府統治的強烈失落感。

人稱「西迦伯」的林迦,是高雄鹽埕舉足輕重的地方仕紳,從曬鹽起家,爾後跨足貿易及房地產事業,不僅參與興業信用組合的改組,並創立了新高建築信用購買利用組合,是商界的領導階層之一。身為戰後首任的鹽埕區長,林迦從官派到民選共歷經六年的區長職務,對促進鹽埕區的繁榮有所的貢獻,聲望頗高。

林迦與林瓊瑤父子(資料來源:高雄三信歷史文物館)

林迦昔日故居仍存,是高雄建築史上的重要案例之一。這座宅邸是承接其先祖建於鹽埕庄之祖厝,並於日本時代進行修建,格局是以清代紅磚與老古石構成之傳統閩式三合院為基礎,正身擴建成二層樓的形式,帶有閩洋折衷風格。設有步口廊的正身,自埕內置一樓梯可直接通往二樓祖先廳,二樓步口廊外置玻璃窗,木框構成的幾何圖樣帶有藝術裝飾風格,與傳統閩式結構、裝飾形成有趣的對比。後院樹木蓊鬱,還有與防空設施結合的特殊假山水造景。

仍保留下完整老建築的林迦故居

林迦長子林瓊瑤是高雄市第三信用合作社的靈魂人物,先後畢業於名古屋中學及早稻田大學,學成後返臺,1937年以24歲的年輕之姿,當選了高雄興業信用組合(第三信用合作社前身)常務理事,戰後更繼續擔任第三信用合作社理事主席,並當選高雄市參議會議員,為高雄第一代在地政治菁英之一。

1947年3月6日上午,高雄二二八事件處理委員會召集各界代表開會,其中一輛巴士載著參議員前往參與會議,王石定先生及邱道得先生上車後,繼續前往同為參議員的好友林瓊瑤先生住處(今林迦故居),準備一同接送至市政府(今高雄市立歷史博物館)。不巧林瓊瑤發高燒,雖然其妻不讓行,但他堅持出席,在換裝當中,兩位好友一聽他發燒,不好意思強邀就先行離開,林瓊瑤還為此事十分惆悵。

當天委員會派七位代表上壽山高雄要塞表達和平訴求,其餘人員於市府禮堂等待結果,但談判破裂,中午過後彭孟緝派遣軍隊下山,開始進行軍事鎮壓,兵分三路奪取高雄市政府、高雄火車站與高雄第一中學,軍隊下山後沿路掃射行人並入屋劫掠商家。與林瓊瑤同為早稻田大學校友的王石定,因逃避不及而慘遭射殺身亡。

時任鹽埕區長的林迦為了外省人士之安全,便將其集中至自己的宅邸躲藏,偌大的空間以及高聳的圍牆,在士兵掃射之際,不僅保護了林家族人,也使得不少避難的民眾躲過無情的子彈。數天的血腥鎮壓後,有不少人被捕,林迦更不惜為人作保,將無辜的民眾自壽山下的看守所救出。當時擔任三民主義青年團幹事的楊金虎,遭到密報稱藏有彈藥而被拘禁,與楊金虎後期相處不睦的林迦,在調查委員會中為他加以辯護,使其能免於罹難,此一事件後更令不少人對林迦感到欽佩。

不過林瓊瑤卻被誣衊曾說反動政府的話,憲兵隊上門要捉人,當時林迦認為自己兒子沒犯罪,何必躲躲藏藏,且與高雄要塞司令彭孟緝有數面之緣,心想透過翻譯說明解釋一下,應是無大礙。誰料一見之下,林瓊瑤即被彭孟緝下令關起來,著急的林迦六神無主,一直四處託人說情,落得身心俱疲。最後無計可施,拿黃金去贖人出來,幸好林瓊瑤只被關了一個月,花錢消災得以重見光明,此事件後林迦最常說的一句話是「做中國人有夠衰」,道盡了那一段惶恐的經歷,以及對於國民政府統治的強烈失落感

在高雄二二八事件落幕後,這對備受折磨的父子倆,竟還要和其他幾位可能也受時局所迫的人士,在報紙上一起刊出「鳴謝彭司令戡平叛亂保護良民」的聲明,現今看來仍舊令人感到諷刺至極。

1947年4月13日《臺灣新生報》剪報(資料來源:高雄市立歷史博物館)

林瓊瑤雖然對政治冷感很長一段時間,但後來又為情勢所逼,不得不加入國民黨,出任第一屆市議員,並被徵召競選國大代表,以最高票當選,像顆棋子般任由擺佈。然而國民黨檔案裡有關林瓊瑤的記載都註解著「有臺獨傾向的人」,可見在當時專制極權統治下,身為臺灣人的無奈

前高雄市第三信用合作社理事主席林瓊瑤先生(資料來源:高雄三信歷史文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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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門研究員 KUN老靈魂一枚,多重身分。 談城市也論建築,說人物也講史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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