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物的體系，我的物件錄】第二天：牽繫親情的舊照片

不同物件象徵著不同關係，例如不同人士送我的禮物，我基本上會一直珍藏，因為別人記得和關愛我，才會願意為我精心預備禮物；或某些人因記起我的需要而特意買給我的東西，我也會好好使用或收藏；還有畢業前寫的記念冊、離職時同事送上的記念牌和留言簿等。當然也有些別人或群體送上的物品，看到後只會令我想起那些不好的回憶，那麼我多數會扔掉。

是次我選了一幅照片——爺爺嫲嫲抱著幾個月大的我的合照，當中牽繫著我與親人之間的關係，因親情是我今生最看重，但又未能全然得著。

關係很微妙。有些人認識不久，但一見如故；有些人相處幾十年，卻只有怨懟和不合。我與大部份家人的關係屬於後者，我也感到慚愧。有些親人仍然在生，但關係疏離，難以溝通，相見好同住難；有些親人縱使分隔兩地，但仍彼此掛念，常以不同方式連繫；有些親人早已天人永隔，但他們總會浮現在你的腦海中，特別是過去美好的同在回憶，怎也捨不得忘記。

相中的兩位老人早已離世。爺爺在我二妹結婚後一天離開世界；嫲嫲則在我五歲時病逝。他們都是在內地因胃出血而離開。

我一直掛念嫲嫲，儘管我們一起的時間不多。小時候我們同住了一後時間，之後她與爺爺回鄉定居，間中回來探望我們。我最記得她很慈祥地問我要吃甚麼，然後就特意為我準備了咸魚粥，非常美味。我很記得她慈祥的笑臉。

當年家人告訴我她走了，我也不太明白所以，她的離開讓我首次接觸死亡，就是永不相見的那種分離。還記得她走後，家人在家鄉的殯儀場地替她舉行喪禮，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接待處的女接待員樣子跟嫲嫲長得幾乎一樣，我還問父母：「她很像嫲嫲，是不是她？」他們說不像，並認為我太掛念嫲嫲，所以才會這樣。

她離世後許多年，爺爺還在生時，我與他聊起嫲嫲，也會說到哭起來。爺爺說我一定很想念她，才會說到感觸落淚。我也不清楚，但到現在她仍間中出現在我的腦海裡。

至於爺爺，他是裁縫師。小時候我們同住，他就在客廳一處做生意，替客人造衣服。還記得那時大門旁有一個高身玻璃櫃，裡面裝滿各種不同款式的鈕扣，供他的客人選擇，我喜歡走過去大力拍打玻璃門，之後當然是捱罵了。但這個櫃子真的很漂亮，這些鈕扣好像七彩繽紛的糖果。

爺爺回鄉定居後，仍會數月回來一次，住在我們家。那時我與二妹必定一早起床，跟他一起喝早茶，然後他到晨運，我們便在公園玩。爺爺還有一金句：「閉目養神。」事源他總會睡午覺，有時坐在梳化上，有時睡在床上，明明也聽到他的鼻鼾聲，但他總是說自己只是「閉目養神」，沒有睡著，到現在我們還常常拿這句話來開玩笑。這樣在一起的日子很快樂！

到我們長大了，爺爺也因年紀太大，身體轉差，不便舟車勞頓，故輪到我們有空便回鄉探望他。最後一次見他是他離世前數月，當時的他已不良於行，只能躺在床上，且有失禁問題，也患有失智症，只記得許久以前的人與事。他一見到我便突然很高興地說：「真是你啊！你為何這麼遠來看我啊？不要特意走來呢，坐車很辛苦的……」這麼多人他就只認得我。

看到他當時的情況，我的心很酸，但更令我心痛的是他在我二妹結婚後便離世，也沒法見他最後一面。還記得收到消息後，我們半夜趕車，凌晨到達爺爺居住的鄉村，第二朝即時出殯火葬。此事以後，我整整一個月無法釋懷，每當獨處或靜下來，就忍不住流淚，好像控制不了淚腺似的。

幾年前，叔叔給我這張照片。我看到後很感動，因為兩老抱著我的時候都笑容燦爛，因此我感受到他們因為我而高興快樂。原來這世上還有人會因為我而笑，因為我來到這個世上而快樂……很感動又感恩！我想再也沒有人會因為我而感到快樂了，所以我很珍惜和記掛他們。

這張照片流露著爺爺嫲嫲對我的愛。還有叔叔，他一直以來都記掛著我們。我會好好珍視這份情和愛我的人，因為這都是難能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