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仙子和恋物癖
上周我去朋友家玩,我们一起看了迪士尼动画 Tinker Bell,精灵谷新到来的仙子 Tinker Bell,在赋予才能的时候,被“工匠”之斧选中,不由自主地成了一名工匠仙子。故事讲述的就是这位工匠仙子如何找到对自己才能的肯定,重新修复和创造世界,为人间带去幸福。
结束了迪士尼动画之夜,朋友送我去车站。在路上她问我,如果是我,我会选择成为什么仙子呢。我想了一下,觉得我也有可能选择工匠仙子。最初是觉得,可能是因为我想做东西,所以能够明白工匠仙子的心情。她从不由自主,甚至到怀疑和放弃,进而在搞砸以后,才有了修复的愿望、创造的愿望。人没有办法逃避自己擅长的事,只是如何理解它,需要一些时间。
虽然影片中的水仙子、动物仙子、冰雪仙子、花园仙子,都有非常美好的印象,它们的“工作”都很好玩,但目前为止,我好像还是最喜欢人类(尽管我常常说讨厌做一个人类,想成为猫之类的),在万物之中,似乎也只能了解人类。从这个层面上讲,我还是想成为工匠仙子,想为人类做东西。当然,这个人类先指的是我自己。
再就是这些自然仙子的工作,都是刹那间即永恒的,除了感动的心情,没有什么能留下,虽然很美,但同时也让人怅然。相比起来,工匠仙子的“造物”,是可触摸、可保存的,甚至坏了还能再修复,虽然也会有完全消逝的一天,但这种“拥有”让人感到幸福。尤其是对于生活在人间,没有任何魔法可言的人类来说。
我们的生命是短暂的,有截止日期的,在那抵达死亡的不确定区间中,如果有一些东西能陪伴我们,覆盖我们生命的长度,那种感觉和氛围,大概最接近幸福。我觉得这可能是一种“恋物癖”吧。就像我知道冰箱不是爱,厨房不是爱,食物也不是爱,但是我品尝过它们最接近幸福的时刻,我需要它们,就像需要爱。
说到“恋物”,在我小的时候,我就喜欢将外面捡到的树枝、松果、石头等带回家,然后伴随着搬家的次数变多,什么东西都无法带走和保存,我就不再这样做了。尽管如此,我家现在还留着我十多岁时画的素描和漫画,那时和朋友们写的信和小纸条,我留下一切能够留下的东西。
包括写作也是这样,可能我心底的愿望,就是想要留下那些注定消逝的东西。我没有办法像 Tinker Bell 里的自然仙子那样,它们努力为季节变化而工作,虽然也会遗憾不能如约赶上春天,但它们接受这件事,接受自己和自然一体,诸神之上自有命运。我也能认识到这一点,但是对于人间的事,我还是忍不住一厢情愿,就算反复证明是徒劳的,也忍不住要再次去重复。
而且写字可能是最好的一种方式,它最接近思考,而几乎将物件保存在头脑中,保存在心里,然而又能够借屏幕和纸张显现,这个客观存在的第三方来介入,有时候还会伴随着读者的目光——如果我们书写的是一个注定会消失的东西,那么这些目光不就是使它的印象和精神得以存续的原因吗。
我有没有那样一个对我来说重要的物件呢,似乎有很多,但我要单独选出一件来说明的时候,我却一件也想不起来。来东京以前,我收拾行李的时候得出结论:除了我自己,我没有什么要从中国带走的。
然而在后来的生活中,慢慢整理那些带来的东西,却发现了一些意外的小物件,比如我将自己中学时期佩戴的、用来辟邪的葫芦,无意间挂在背包上就带来了东京。我还为它写过文章:发现它的惊喜之余,我认为它是我带到新世界的神明,能够对抗来自新世界的鬼魂的侵扰。
原来我一直在做这样的事,我每天诉说的并不是凭空想象的东西,而是基于现实的物件,写字就仿佛是在用一种绘画的目光和方法论在对它们进行描摹,有意思的也包括这个过程本身。然后这些东西会化身成一二三,虚体散落在生命各处,总会将我们从任何地方带回起点。
2024 年 12 月 2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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