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筆耕｜#我說過的謊話，與「不用說」的謊言

兩則與說謊有關的當兵軼事。

■ 我管錢，責任制

因為就讀科系的關係，當兵時的職務是「預財士」，一個連隊的採購兼會計，也要負責辦理薪餉。更白話地說，就是管錢的。

正式交接職位的前一個月，我跟著我的「師傅」——即將退伍的學長——見習，這段時光給我的感想是，習得本職學能倒是其次，交接處事哲學才是大道理；其中，也包含了說謊的藝術。

平常外出洽公，挺像「責任制」，學長的作風是儘速把今日待辦事項完成，就能為自己掙出時間。官腔的說法是保有彈性，若長官臨時打電話進來額外指派任務，才不會打亂行程；翻譯蒟蒻則說，你可以找個地方「養精蓄銳」，隨時待命。

■ 先想劇本，再去打盹

有一回連長打來，他千篇一律的開場白是：「你現在在做什麼？」

「我在睡覺啊！你午休時間打來幹嘛啦！」學長回答。

之後就是交代一些雜物採買的過程。掛上電話後，我表達出驚訝之意，竟然用這種口氣跟上司說話？

「喔！那是因為我跟連長配合已久，已經是『朋友』了。」學長說。

他還千叮萬囑，跟連長還沒混熟以前，千萬不可以說出這麼「誠實」的話。

「你一有空檔，要先想好一套劇本，再去打盹。」

就是假想一個情境，例如身處某個大賣場採買的說詞，是事先準備好的「謊言」，接到電話時才不會愣住、支支吾吾的。

⚠️ 不打勤、不打懶、專打不長眼。

的確，在還沒確認你的長官——或者延伸詮釋為大環境——能接受你的「真心話」前，應該先懂得察言觀色，謹言慎行。

沒那麼崇高，方才的「謊言」不能說是善意的，卻也絕無害人之心。只是在尚未理解這個世界運作的（潛）規則前，為了明哲保身，所添具的一道保護色。

聯想到最近有一則新聞，標題是 航警爽誇「過7年退休生活」當薪水小偷 遭革職並撤警大研究所資格，姑且不論上級對這位航警的裁罰是否公允？在我眼裡看來，就像在綠樹叢中，見到一隻奼紫嫣紅的變色龍。不知道是失去的易色的能力，還是覺得所處環境無虞，總之，他卸下了防備，招來了風險。

總之，這套「劇本論」實在是太受用，是我整個軍旅生涯，奉行的最高指導原則（事先想好各種不同情境謊話），甚至出了社會也派得上用場。

■ 四點回來打球

除了「說出口」的謊言，學長還傳授我「不用說」的謊言。

我們平常洽公，最遲要趕在用餐時間前回到營區。於是，學長給了這樣的經驗談：

「你若真的沒事，那就四點回來打球。」

這句話的用意是，縱使你有多麽想在外頭呼吸自由的空氣，哪怕多一分鐘也好，偶爾也得做做樣子，用身體力行「演」出謊言，假裝你很喜歡參與連上的事務，提早回到營區，讓弟兄們覺得你和別的預財士與眾不同。

⚠️ 當兵就像在演戲。

在弟兄面前，營造一個精實的形象，縱使心裡不是這麼想的。這是一種「存糧草」的概念，雖然犧牲掉一點自由的時間，卻能在別的地方要到更多（或更順遂）。

我把學長教會我的功課發揮的淋漓盡致，像是早上的「五查」刻意不躲（其實真想快快閃人），在別連預財士像打開閘門的鬥牛一樣衝出營區時，我還氣定神閒地跟著大部隊在那邊檢查儀容，佈局這天大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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